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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盘上，熊肪、羊豚、雉兔之肉为濡肉，牛鹿、雁骛、熊骆之肉为腊肉，皆割得方方正正的，一块块地堆在盘子上。不知道他人有何感觉，反正莫研只单看着，就已是食欲全无。
“展昭败与耶律菩萨奴，请公主责罚。”
出了关，行了不久，便有人驾马驰骋而来，到了耶律洪基面前，翻身下马，恭敬禀道：“启禀殿下，广平碇以东三里，牙帐已备好。”
耶律洪基唤了随身侍从上前来，附耳说了几句，侍从匆匆离开，他转头朝耶律菩萨奴与展昭笑道：“你们且等等，待会便知。”
“切好了？”萧观音盯着肉，奇道。
“耶律菩萨奴？”莫研笑道，“这个名字有趣，只是这人长得凶得很，一点都没有菩萨慈眉善目的样子。”
“难道那两盏灯都是你射下来的？你故意说成是他射下来的。”
展昭忍着笑，问道：“后来呢？”
朝她温颜一笑，展昭缓缓起身，向耶律菩萨奴拱手道：“展某不善弓箭，还请副使大人多多相让。”
“你是谁？”莫研自然不吃他这套。
见她又端着乳粥进来，赵渝顿时一脸嫌恶道：“快端出去，我闻着那味道就想吐。”
展昭身为护卫，静静立在一旁，明白赵渝心中悲伤，亦不上前催促。纵然旁边的辽使有些心焦，却也不敢出言，只好在旁候着。
莫说莫研几乎是看呆了，便是赵渝也有些发怔，她未曾想过帐篷竟然也可如此豪华舒适。她们身旁侍女流水般地忙碌着，将各色各样东西从马车上搬下来归置到毡帐各处。
“上酒！”耶律洪基洪亮道。
“小七！”
“殿下好兴致，不知想用何物？”
萧观音举筷挟肉，一挟之下肉就呈碎末状纷纷落下，她刚要质问莫研，后者却已经抢先道：“郡主，这肉薄得很，您就得轻轻地挟，像这般用劲可不行。”
“看着挺斯文，一点都不像辽人，要不是穿着辽人的衣裳，倒像咱们大宋的公子爷。”莫研如实道。
侍女们在外头草地上铺好了厚厚的毡毯，将赵渝扶下车来，又奉上热腾腾的乳粥。赵渝款款吃下两碗乳粥，并三个羊髓饼，且若无其事。那乳粥味道怪异，羊髓饼尚有膻气，看着她吃得如此香甜，一旁的莫研暗中啧啧赞叹。
展昭长叹口起，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她提剑拱手，也不啰嗦，豪情万丈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你也觉得她喜欢着耶律洪基？”
“后来，公孙先生就朝包大人使了个眼色，他以为我没看见。”她得意道，“包大人就让我先回去，说是要斟酌斟酌。结果还未到第二日，当日晚间他们便答应了，只是要你写封信回去，说明已见到我，并且同往辽国。”最后这句话中她还是小小地耍了个心眼，事实上包拯原话是将决定权交由展昭，若展昭同意，便书信相告，包拯自然会销去莫研捕头的职务，另外给她按上个随嫁护卫的名头。
“吃，不过要在车外吃。”自己偏偏就是要吃好喝好，让那些小看她的人瞧瞧。
“皇太后突然驾崩，我们需得日夜兼程赶回去，旅途难免劳累，恐怕要委屈公主了。”耶律洪基特地到赵渝车前来赔礼。
萧观音抿嘴一笑，自顾倒了碗酒，朝赵渝举碗挑眉道：“咱们辽人的规矩，见面三碗酒，你可敢与我喝？”
大队疾行，一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耶律洪基才下令稍作休息。
功夫虽然差些，好在厨艺不错，莫研笑盈盈地走至萧观音旁边：“不知郡主喜欢厚些还是薄些？”
那人冷冷哼了一声，没理会她，自顾大步走开。莫研隐约听见他说了句什么“狼叼去”，犹豫片刻，毕竟还是胆小，忙快步往灯火处走去。
莫研听到“好好过日子”几个字就欢喜起来，笑道：“说得也是，还是大哥你想得周到。”顿了一下，又问，“可我们一味让着他们，若他们更想欺负咱们呢？”
“观音儿，她的酒量如何能与你比，你莫要闹她。”耶律洪基忙道。
展昭也不多看弓箭，随意从箭筒中取了一支，搭在弓上，便等着耶律菩萨奴说出所射是何物。
“也许还会丢掉性命。”
牙帐内仅点了一盏银剔花小灯，赵渝靠在屏风后的软榻上，手中还持了卷书，目光却怔怔望着烛光，沉思着什么……
“我不喜欢骆驼。”
“查刺哥哥（耶律洪基字查刺）！”她笑着走上前，马鞭尚在手中，“原来你和新娘子躲在这里喝酒，怎么也不叫我？”
“车前的两匹白骆驼你还没仔细瞧过吧，咱们大宋可瞧不见这样的骆驼。”
那女子也不避讳，就在耶律洪基身边坐下，先饮了一大口酒，才笑道：“你娶新娘子，我自然要来瞧瞧。”说着才转头望向赵渝，一双妙目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一番，才收回目光，却什么都不说，只朝着耶律洪基笑。
她用力点点头。
接下来的几轮敬酒，赵渝所喝皆是清水，除了觉得小腹渐胀，别的倒也还好，心知定是莫研方才在酒坛上做了手脚，对她不由得产生了几分感激。耶律洪基见赵渝饮酒甚是爽快干脆，虽然心生疑惑，但他原本就不欲为难她，自然也不去深究。只是坐在下首的耶律菩萨奴冷冷扫了银碗几眼，碍于耶律洪基，只得闷不作声。
看她笑得浑无心事，展昭稍稍安心，抬眼处红日初升，自己已不能再耽搁了。
莫研欢喜拍手道：“那我和你一道，我早就想见识一下辽人的酒席，肯定和我们大宋不一样。听说肉都是大块大块端到桌上，用手撕着吃，有趣得很。”
“说实话。”他无奈道。
“睿祥郡主虽是好意，但让旁人听了，说不定倒会觉得郡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岂不有损郡主清誉。”她语气出奇的平缓，说出来话却可以气死人。
“嗯。”
又在箭筒中取了一箭，耶律菩萨奴极缓地转过头，目光复杂地盯了展昭一眼，方才转回去……
展昭微微叹了口气，起身缓缓道：“耶律菩萨奴是辽国闻名的神箭手，若我赢了他，便是削了辽人的面子，即使是无意，也会惹来无端不满。咱们今后还要在辽国好好过日子，树敌太多的话，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再者，咱们人在屋檐下，本来就应收敛锋芒，否则行事不易。”
想吃点肉压压酒气，赵渝拿起银刀，在熊骆肉上艰难割下一块来，还未入口，顿觉一股腥膻之气扑鼻而来，和着方才的酒，几乎想呕吐出来，只好又缓缓将肉放回盘中。“公主，仔细割着手，还是我来替您切肉吧。”身后莫研低低道，随即躬下身子，接过银刀来替她切肉。
“那你也不想瞧瞧耶律洪基在做什么？”
一时间辽人、宋人皆纷纷击掌赞叹，也分不清是夸耶律菩萨奴还是夸展昭，又或者是两人都夸。耶律洪基赞赏地点着头，朝赵渝笑道：“这展昭果然名不虚传啊。”
虽然心中甚是难过不舍，展昭仍是被她逗得忍不住微笑，最后深深看她一眼，方才转身离去。
那瞬看得耶律洪基一怔，又见赵渝放下碗来，双颊已泛出浅浅桃红，显是有些不胜酒力。他本也不欲为难于她，遂饮罢自己碗中的酒，笑着坐下。
“公主请！”
按捺内心恼怒，赵渝朝萧观音矜持微笑：“原来是萧妹妹，你连夜赶来迎我，真是多谢你。”
为了以示哀伤之意，展昭已换了袭素白长袍正与耶律菩萨奴交谈，清晨冷风之中，他衣襟飘飘，愈发显得身姿颀长清瘦。
他把手中巨阙递到她手上，“这剑还是你拿着，留做防身之用，我也放心些。”
“你觉得我这个人，能否让你托付一生？”他的声音低低的，却是诚恳之至。
还未等莫研开口，展昭已站了出来，恭敬道：“回禀公主，莫侍卫是包大人特地派来的，因之前有公务在身，故而昨夜刚刚赶到。她也是女儿家，贴身保护公主会更方便些。”
此时正是初夏时节，月明风清，人影在地，能听见远远传来的蝉声，时高时低，时断时续，他不由地停住脚步，静静立在当地……记得开封府东角门边上也有棵大榕树，每到盛夏，蝉鸣如雷，甚是恼人。她如今就住那附近，又是那么怕听蝉声的人，夜里也不知睡不睡得着？想到此处，他暗叹口气，她所说的一点都没错，自己担心又如何，伤心又如何，终是半分也无用。
尽管他话中挑衅之意浓重，展昭只是淡淡微笑，并不接话。
在旁的莫研闻言，抿嘴一笑，这不就是酒席之前展昭交代过自己的话么。
莫研听得差点要跳起来，隐在袖中的拳头几乎要攥出水来：不过是个郡主而已，又不是辽国皇上，居然要大哥舞剑给她看，简直把大哥当成杂耍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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