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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从窗外徐徐吹入，轻轻卷动那扇低低垂落的雕花卷帘。帘子遮不住窗外的午后丽日，漏进来的几点细碎日光便撒落在了她的一侧面颊上，肌肤若玉，眸光愈发的清澈和明亮。
……
徐夫人沉吟道：“此策确实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只是汉中衅战，若发兵而来，你当如何应对？”
她没有亲自上门抚慰。
魏劭笑道：“汉中乐正家虽实力不俗，实内有隐患。我听闻乐正功的几个儿子，一向面和而意不和，暗中争权夺利。乐正功身死，便如群狼失首，几个儿子必相互猜忌防备。乐正恺此人，好大喜功，称帝后虽发檄文讨伐我，看似慷慨激昂，实则迫于颜面，应为无奈之举。我若送以厚礼安抚，再加一城池，表我向好之心，他必顺势下坡偃旗息鼓。让他乐正家在汉中自大称帝，兄弟内耗，我灭琅琊后，再去攻他，则事半而功倍。到时天下，还有谁能与我争锋？”
“劭儿，我算起来，也是汉室旁支。汉室之衰，始于哀帝。若有朝一日，你能一展宏愿，须记住，成败相因,理不常泰，顺德者昌，逆德者亡。”
魏劭眉头一拧，仿似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只撇下她，自管入了浴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小乔从钟媪手里接过，递了上去。
先前小乔晚上舍不得和女儿分开睡，基本都是自己带着同床，房里同睡着乳母或者春娘。
小乔被春娘扶下马车，一眼看到大门右侧石础旁的拴马桩上，拴了一匹黑色的大宛骏骓。
小乔迎了上去。
更多的母亲和妻子，只能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望穿双目，直到绝望。
当打仗和死人已成了如同吃饭喝水般的日常存在，即便在魏劭军中，逢连绵战事，也不能做到能将每一个阵亡士兵的姓名检录下来。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小家伙肉嘟嘟，睡觉时脖颈胳膊窝里爱出汗。
小乔迎上了她的目光，并无退避。
小乔将女儿继续抱于怀中，等她睡熟了，才轻轻地放到了床上。
“汉中衅战，他应忙于备战，恐怕一时还回不来……”
说到此，他的语气里，终于带出了一丝不加掩饰的傲然。
徐夫人抱开猫儿，将虫子翻了个背。
“你刚回来，路上辛苦，先去好生休息。等明日养好了精神，再抱腓腓回西屋吧。”
徐夫人点头笑道：“回家就好。我都好，这里也无事，你这趟家住多久？多陪你媳妇女儿要紧……”
徐夫人接过花剪，小心地剪去一簇留了白色虫卵的败叶。
础阶下站了一溜的仆妇侍女。林媪在院门口张望，忽看到小乔，匆匆迎了出来，笑容满面，压低声道：“男君回了！就在房里！小女君睡着，男君在旁，看她看的眼睛都不眨一下，唉哟，心都要化了……”
指尖快碰到她的鼻头，他转过头，看到小乔立在屏风旁的小窗之前，双目看着自己。
“孙儿必定牢记祖母教诲。”
魏劭道：“方才已打发人去告诉她了。祖母这里出来，我便去看她。”
小乔心口一跳，浑身血液仿佛忽然间加速了流动。
却无从说起。
乌骓高大雄壮，四蹄修长，浑身油光水滑，仿佛刚停下来没多久似的，肩颈处汗水淋淋。
“非也。出兵攻琅琊。灭了琅琊，再对付乐正兄弟。”
“我知此次兖州之事，刘琰从中搅动浑水……”她迟疑。
小乔亲自准备好魏劭回来沐浴衣物，便在房里等他。
“劭儿没说什么时候能回？”
他便慢慢地伸手，朝她的小脸，小心翼翼地够了过去，想替她擦汗。
春娘挽住小乔胳膊，急急地几乎是拖着她进了大门，一路径直往西屋去，直到到了院门之外，才停了下来。
“他无大碍了。慢慢调治，想必往后目视也能恢复。”
从去年初魏劭去并州开始，戎马倥偬，直到现在，徐夫人才再次见到他的面，欣喜异常，握住他胳膊扶他起来，端详了他片刻，含笑道：“好，好，虽黑瘦了些，精气不错。方才可去看过你媳妇和女儿了？”
只是双乳丰盈，从前衣衫都嫌紧了，只能新裁了几套。
小乔在春娘服侍下洗了澡，换了身新裁的湖绿色家常夏衣。
魏劭的手，在空中停顿了片刻。
小乔心中忽然慢慢地浮出了一个朦朦胧胧的念头。
“男君的马！”
她又唤了一声，喉咙里仿佛有无数的话想说。
马车在街上徐徐而行，渐渐靠近城北的魏府，到了门口，停了下来。
小乔跟了过去。酉末，和平常一样，腓腓吃饱了乳水，甜甜地睡着了。
徐夫人收回目光，微笑问。
魏劭的语气听起来颇是淡然。
魏劭站了起来，恭敬地道。
魏劭面无表情，一脚跨了进来，目光在床上扫了一眼，转向小乔。
徐夫人双眉舒展，独目望着他，微光闪烁，笑了：“说给祖母听听。”
这个舒展小手小脚酣睡在他眼皮子底下，娇弱漂亮的像朵小花儿似的雪团小人儿，竟就是他魏劭的女儿？
“你母亲也许久未见你，颇思念。”
……
小乔停于门口，对着那扇虚掩着的门，定了定神，轻轻推开，走了进去。
想问这位她无比敬重，也无比孺慕的老妇人，为何当初愿意接纳乔家求好，让她唯一的爱孙娶一个来自乔家的女儿。
小乔柔声道：“腓腓在隔壁，随乳母睡。”
春娘目露喜色。继续送小乔到了础阶下，帮她将方才被风吹的略散的鬓发捋到耳后，端详了下她，方微笑着，柔声道：“女君今日很美。进屋去吧。”
柔软的绢丝衣料贴覆在她肌肤上，将她玲珑身段完全地包裹，却又一目了然。
随魏梁同去兖州死去的一十六名随卫，名录齐备。其中有几人是渔阳人氏，都出自普通民户。
小乔在女儿额头，轻轻印下了一吻，叮嘱了乳母一番，才回了房。
小乔告辞的时候，魏梁母亲不顾年迈，执意相送到了门口。
小乔展开一条适合这初夏天气的薄衾，盖住女儿身子，留乳母在旁照管，到了徐夫人的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