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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会儿，水声终于停了，脚步声从浴房出来，又在床前停下。
李承策的呼吸漏了一拍，下一刻，她轻轻吹气，将床前的灯火熄了。
脚步声远去，屋内安静下来，只偶尔传出几道低微的轻咳。
李承策睡不着，掀开被子一侧头，便能透过窗外射进来的月光，看见她双手搭在榻前，依旧在摆弄着那个缺了眼珠的兔子。
他掀开被子才发觉，这简陋的驿站连炭火都是下品，窗户处还时不时传来震动的轻响，说是四处漏风也不为过。
这样的环境对之前征战多年的他来说，实在是稀疏平常的事。
可此刻看着窗下那道清瘦的身影，他不免想到她数月前星夜兼程独自北上，用她那不熟练的技术驭马，连磨破腿也不曾退缩。
那时的她，在夜里听到这些莫名声响的时候，会不会害怕？
从前只知打仗，当了帝王之后，他也不得不会些筹谋善断的本事，处处权衡利弊，句句试探本心。
可那日回去时，见她虚弱地在帐中醒来，他下意识问她，一个人是怎么来的？
其实那一瞬，他真的只是想问问，她究竟怎么来的，路上又遇到过什么。
……
暗夜里，李承策幽幽叹口气，认命般翻身下床，倒把对面人吓了一跳。
姜雪宴取了火折子将烛灯重新点上，问他：
“陛下，可是要喝水？”
李承策大步走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触感果然是一片冰凉。
“去床上睡吧。”
姜雪宴闻言，后退两步，默默将手抽回去：
“陛下，这……”
李承策无奈地看着她：
“你自己睡，朕不上去。”
“就当……是赏赐了。”
……
片刻之后，姜雪宴踟蹰着躺在床上，心惊胆战地看着他将还带着温热的被衾给她盖好，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手脚十分冰冷。
陛下并未将烛火熄灭，反而拿得近了些，照亮床边一角。
他则支着一条腿坐在床边的脚踏上，拿过她放在桌前的兔子认真端详。
没一会儿，姜雪宴觉得耳边有刻刀划过木头的声音响起，她睁开眼睛，侧躺着看他。
他的背影宽厚，缩在这一隅，显然有些伸不开手脚，动作也放得很慢。
姜雪宴瞧不见他的脸，但透过缝隙，能瞧见他正拿着刻刀，继续雕刻着那只兔子。
她慢吞吞问他：
“这算是，两个赏赐吗？”
李承策没有回头，仍旧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睡吧，睡醒了，眼睛就雕好了。”
姜雪宴本是浅眠之人，屋内只要有一点轻微的动静，她便会立刻醒来。
同样的，若是外头有什么动静，她也会睡不好。
可眼下在这风雪飘摇的简陋驿站，听着他手上的动静，居然很快便模糊了意识，沉沉睡去。
床前昏暗的烛灯将两人一躺一坐的身影投在漏风的窗纸上，就像一对寻常夫妻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