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丛中一回首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康妮小说网https://www.vkni.org),接着再看更方便。
这时角落里站起一人,大声说:“王头领,你这般巧言令色,蛊惑人心,是何居心?我只问你,你口口声声说要造反,若教你成功,也夺了天下,是不是你也要做了皇帝,你这厅中的头领,个个封侯做官,仍去欺压百姓,成了那新的统治…阶级,又有什么新意呢?”
众人都回头看去,却发现正是呼延灼。彭玘慌忙拉扯,呼延灼却兀自昂首挺胸,只盯着王伦看。
王伦便大笑了起来,说:“呼延将军问得好!”
他又扬起了手中的那一叠纸,说:“我将山寨头领的出身、如何被逼落草的情况,都做了一番统计;又在山寨军队、后山民户中走访,也做了个统计。”
“山寨头领中,出身最高的乃是徐宁兄弟,做到了殿前司金枪班。出身低的,似我王伦,只是平民子弟;似陶宗旺兄弟等,只是农家庄户子弟。”
“便是徐宁兄弟,也不过朝廷一个中级军官,比那些文臣武将,自是不如。故而被统治阶级中,又分阶层,徐宁兄弟的阶层虽高,但终究高不过真正有权的大官。”
“赵官家以科举取士,营造的士大夫官僚基层,数量终究有限,一个县中,有土地超过一千亩的地主,也终归是少数。故而统治阶级人少,又少务实多务虚,恰似牛马身上的虱虫,百姓就如牛马,虱虫只会趴在百姓身上吸血,于是百姓一年辛苦所得,泰半都被虱虫给夺去了!”
“这世间的阶级是消灭不了的,有人的地方,就必有阶级。”
“你问我王伦造反是不是为了当皇帝,我就明白地告诉你,至少眼下不是的!因为我等举事造反,是被逼得欲为良民而不可得,是活不下去了,是不忍见中原又被北虏铁蹄肆意践踏!”
“本朝开国以来,举事者不可胜数,又有几人能够成功呢?我亦不知造反之事能否成功,或许我梁山这面大旗,半道上就被朝廷联合辽人、金人一起抹杀了!”
“但这世道终归是需要有人站出来的,当年秦政暴虐,陈胜吴广大泽乡振臂一呼,秦朝立时土崩瓦解,我欲效陈王!”
“我在乡间读书时,常常想,若国朝的税少一些,遇着荒年时,朝廷赈灾及时一些,官吏少贪腐一些,或许生活在这大宋朝也还不错。”
“你且问一问我这班兄弟,又有哪个不愿意安安稳稳一辈子?是谁逼得我等聚在此处?难道不是当今那位赵官家无能,任用一班奸臣谄佞之徒,于是上行下效,搞得天下污浊,小民也不堪忍受吗?”
“若上天垂青,教我等做得大事,赢了这天下,我王伦只愿这天下吏治清明一些,百姓的负担更少一些,教我华夏族人的生存空间更大一些,谋生求富的手段更多一些,这才是我的宏愿!”
不少头领顿时站起身来大喊:“哥哥说得好!”
呼延灼仍旧在那里说:“说来说去,你王伦还是要做皇帝,王家取代了赵家,便是你如汉文唐宗一般,你那子孙后代,还不是要昏碌的么?”
王伦又大笑了起来,说:“身后事谁人能兼顾?故而要开民智,告诉百姓们,若遇着昏聩的皇帝,就此举事起义,反了他娘的!”
呼延灼顿时瞠目结舌,因为王伦居然用了“起义”二字,行事正义方为起义,难道他就真的认为,百姓造反是正义的吗?
徐宁在座中原本有些坐立不安,因王伦以他为例,叫他颇有些心虚,此时听了王伦的一番话,顿时热血上涌,心想爷爷我就是背叛了自己的阶级,能奈我何?
史文恭没有理会呼延灼,只伸着头,盯着屏风上挂着的图画仔细看。他默默一心计,发现若按照王伦的这种划分方法,他自然是属于小富农出身,连地主都算不上。
而曾家显然就是大地主、大商人阶级,心想若曾家不曾出事,以曾弄对子孙的安排,三代人之后,岂不是就混到了统治阶级里去了?
史文恭顿时怅然若失,他原本以为曾家属于外国侨民,在中原能混到这种地步,社会地位与自己不还是一样?却原来自己也是给一个未来的统治阶级成员当狗!
萧嘉穗坐在那里,也暗暗心惊。他祖上乃是南朝梁武帝同父异母的弟弟、始兴忠武郡王萧憺,若算起来,他可是出自汉朝开国功臣萧何这一支的琅琊萧氏,真正的千年世家子弟。
只是经过五代十国,世家早已经不复存在,但世家传承的家学渊源,萧嘉穗自然十分清楚,王伦这番“阶级分析论”,就是将华夏几千年的王朝统治的底子都扒光了让众人看。
从某种意义而言,王伦这是将真正的“屠龙术”教给了一众头领啊!萧嘉穗现在的心情十分复杂,倒不是后悔入伙,而是觉得,这样的学说,怎么就这么轻易地说出来呢?应该当作将来的皇家之秘啊!
许贯忠在王伦身侧,笑得格外畅快。他是个聪明且通透的人,王伦许多更“大逆不道”的话,也都不瞒着他,与他两个讨论。
故而听了王伦的一番话,他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这世间的人等,哪个不是娘生爹养,吃得一样的饭,穿得一样的衣,凭什么有人就可以高贵,有人就非得低贱呢?
只是你吃的谷米粗糙些,我吃的精致些,你穿的布衣,我穿的绸缎,都是土地上种植结出来的,有甚么区别呢?
王伦见呼延灼哑口无言,便继续说:“朝廷视我等为反贼,是要造反,我却说我等是起义,是清理天下,是要扭转这天下的大错!”
“故而我等起义的目的,是平衡阶级,是均贫富,是击虏杀夷狄,为华夏子民拓展生存的疆土,是使天下多数人都富裕,最终建立起这样一个天下!”
他亲自动手,又挂了另外一幅画在屏风上,却是一个纺锤形的阶级图,王伦解释了一番,说:“我知晓这件事做起来实在太难,或许终我王伦一生都做不到,但若我等不去尝试,不去打下基础,难道还要后世子孙苦苦摸索,把遗患都留给子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