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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两口子别争嘴，别吵架！我和你爹身体好，不需要你们负担什么，你们自己过好就行了。”
张继国看着黑暗里的母亲陈刘妹，老实巴交又传统的农村妇女，一辈子守着她的八亩土地，她种棉花、大蒜、辣椒、土豆还有地瓜，围绕着水田菜地。
一辈子没有过金子、银子、铜器，确切地说，是没有过任何一件首饰。她的嫁妆是一只黑漆漆的大木头箱子，里面只有两件舍不得穿的黑棉袄。一手厚厚的老茧，满脸沟壑纵横间， 生活里的鸡零狗碎都在这些纹路上暴露无遗。
漫长的岁月里，当阳光驱散夜的残暮时，当夕阳被朦胧的地平线吞噬时，她背着农具疾速行走在田间的那条小道上，光明和黑暗都无法阻止她的脚……
直到现在，张继国认为自己还算功成名就，不过两袖清风了点。母亲还在为不耽误他，不给他造成负担努力着……
想到这里，张继国如鲠在喉，他扭动油门骑的更快了。
“哎！又苦了我儿。这日子怎么搞哦！”陈刘妹立在水边，看着儿子的摩托车渐行渐远，心里涌出万般无奈和心疼。
“他爷！你少在门口烧肠子！烟是什么好东西！抽出问题了，谁给你治！”她的烦闷无处安放，只好接着怒吼张仁旺出气。
“老婆子，谁又惹你了？”
“刚才你没听见儿子说，磊磊他外公瘫了！你儿媳妇每天要跑去伺候！”
“没听到啊，什么时候的事？”张仁旺停止了吸烟，认真的问道。
“你就是不管事的！跟你说了也是白说！我说我们明天抽空去看一下亲家。”
“好，怎么说别人当年也帮忙把张洁抱去余铺……”
“就是那死丫头啊！不是那多余佬，害我们继国低人一等！”
“和孩子没关系，这都是命…明天总要买点东西去吧……空手也不像话。”
“我说空手了吗？就提点鸡蛋，买点罐头苹果就行了！”陈刘妹洗完最后一只碗，也踏上了岸。
秋的暮夜，宁静而安详。一缕微风，吹起樟树的花叶子，轻柔朗清的月光洒满窗子，凝视着窗外朦胧中蒹葭有些泛黄的堤岸，一抹夜色的柔情，妙手天成地把微波粼粼的小河染成如黛青色绵柔的绸缎。
沿河大道边，棵棵俏倚枝头似开未开缱绻的木芙蓉，透着清雅的娇媚，互相簇拥着缀入阔卵形的枝叶下，似一位素指轻点婉静的女子，在繁星的眉黛中闪着明眸柔情的眼帘，在晶莹的夜露中吮着秋韵漫香的气息。
可这样的景色并不让张继国高兴，她想到要去中岭村接妻子，他的心情莫名的烦躁不安。
儿子张磊坐在摩托车后面，似乎也感受到父亲的心思。
“爸爸，外公瘫痪了吗？”
“嗯，瘫了…”
“爸……外公的三轮车是我骑坏的，直接摔散架了。我对不起外公…”
“小兔崽子！三轮自行车你爸都学不会？你还敢骑？”
“我就骑了一小会，没想到直接摔成两截了。”
“没事，你外公一辈子也骑不好三轮自行车了。”
张磊突然嗷嗷大哭起来：“爸，我对不起外公，我想我要是早点去找外公，说不定外公也不会摔跤了，都是因为我贪玩。”
“傻孩子，这个和你没关系。是你外公本身有疾病，再加上没站稳脚跟摔严重了。你早点去，他也还是会摔的！这是命！”
“真的吗？爸爸。”
“是真的，以后你跟着你妈去外公那，给他捶捶背捏捏腿，尽尽孝道就是好孩子了。”
儿子的细腻温情让张继国心头一颤，他无比欢喜儿子的这一点品质，儿子的诚实善良扫去了他些许阴霾，毕竟儿子张磊才是血脉的延续和传承。才是他一辈子奋斗的根源。才是未来的希望。
夜幕，一片的黯然。他的思绪参杂在漆黑的夜色里，心儿便再也分不清了哪些是他的思绪，哪些是秋夜的漆黑。两种心绪交织在一起，一股子无力挣扎的念头涌现。
他想着“自古逢秋悲寂寥”哪来的后半段啊…
咬咬牙加快速度，骑到了丈母娘屋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