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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屋里人脱离危险期了!马上能出来了!”护士走了出来对张继国说。
“好好好,谢谢护士,谢谢医生。那许老师呢?他人怎么样?”张继国激动的握起护士的手。
“那人也没事,你们夫妻人缘挺好,那人输你妻子那么多血,无怨无悔的。”
“嗯,是该好好谢谢他。”张继国感激到泪水涟涟。
“嫂子没事了!哥,你不用担心了,没事了。”张美玲也落下了眼泪。她回想起自己当年因为赵军的风流债,寻死也喝过农药。同样作为女人,她能体会嫂子万子圆有多么难熬。
万子圆嫁到张彭台时,张美玲还小,她跟着嫂子万子圆一块田间地头干活,又亲眼见证了她从明快的少女变成母亲。亲眼看着一株明朗的杜鹃花衰败,她对嫂子万子圆深深的怜悯和同情。
虽然万子圆很少提及她的娘屋人,但每次万子圆娘屋人过来走亲戚,万子圆总会忙前忙后唯恐没照顾好,几乎提前几天就唉声叹气担忧,张美玲是能从中感受到嫂子是不被重视的。
她抹干眼角的泪,回首自己潮湿的半生,吸了吸鼻子。也许是女人的命运总有着特殊的严密性、精致性、渗透性和权威性。精神枷锁的解除在某种程度上比经济枷锁的解除更为困难也更为漫长。
在经济上这些年张美玲从来没有独立,从来没有无求于丈夫赵军。还与丝毫没有感情、爱寻花问柳的丈夫长相厮守,而对张美玲而言,这本就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这事是不值得诉苦的,甚至有人还在艳羡她的生活。
封建礼教已经内化成张美玲毋庸置疑和坚定不移的信念。面对来自婆婆朱子花还有父辈组成的传统世俗的包裹,面对来自丈夫赵军的忽视和毒打,张美玲曾多次有过尝试逃出这黑暗重围的冲动乃至行动。但都遍体鳞伤。
作为一个知识层面不高、思想觉悟较低的普通乡下女人,因袭的传统精神枷锁和女人自身致命的弱点在很大程度上地限制了她。使得她的每一次突围显得困难重重,步履维艰。
她在每个日夜里以泪洗面,求自己去谅解丈夫的低俗与风流。可在每个青天白日里,她看着丈夫的嘴脸又心生厌恶,怎么也逃不走。她气自己的懦弱气自己的无能,气的能把自己的大腿掐的淤青。可她也无力改变。
就像今天这样的危机时刻,她还要得益于丈夫的摩托车才有本事将父母送到哥嫂身边。
同样作为女人的嫂子万子圆,又何尝不是呢?
一个女人之所以为女人,与其说是天生的,不如说是形成的。没有任何心理上和经济上的命定,能决断女人在社会上的地位。
在漫长的男权制社会的进程中,男权文化如裹脚布般压迫和束缚着这群农村女性的精神,而且她们还以男性的道德标准、价值期待、规训要求着女性。女性渐渐地丧失自己性别的主体地位,自我意识被遮蔽,权利被剥夺,长期处于缄默状态,而女性自己也渐渐将这种外在的、强制性的规定内在化、心理化,按照男性的价值期待标准规范自己,塑造自己,从而导致女性内在精神的麻木和驯服。
她们是可怜人,不幸上了历史无意识的圈套,作了无名的牺牲。
可女人却以律己精神规范着自己的言行以符合男性的标准的同时,还试图将对封建伦理道德的认同观念传递给其它女人,以强大的律他精神制约着同性,苛求她们遵守道德规范,惩罚着她们的越轨行为。
就比如此刻婆婆陈刘妹听到儿媳妇万子圆已经脱离危险,她烦躁不安的斥责起儿媳妇:“这子圆怎么还跟孩子一样,今天乱胡闹!继国本来上班够辛苦的,现在还在医院耽搁一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妈!别说了!嫂子这次能救回来已经不错了!您快把这些话放肚子里,等下在在嫂子面前别提了。”
“我晓得,我只是担心你哥,担心你侄子跟着这样爱寻短的妈,日子不好过。”陈刘妹无奈的叹息着。
张美玲听到寻短见几个字,也不好再作声,毕竟这种事情她也做过。
这就是宗法观念对女性命运的规范,如果有悖于此,“这要遭人骂,遭天遣的”。
张美玲想到嫂子寻短见的事情要是给她娘屋知道,肯定还避免不了一段谴责和数落,她不禁为嫂子捏把汗。
她深知男权思想根深蒂固,男尊女卑意识早已深入骨髓,封建宗法观念已经严重干扰着他们的思想意识和价值观念。她想着嫂子万子圆势必成为宗法观念压制下受人宰割的羔羊。
可如此觉醒的她又能怎么办呢?她看着手腕上情人郑文秦送的闪闪发亮的大金镯子,暗暗嘲笑自己。因为改变不了晦暗的命运,她只好跟着发烂发臭,她大方的接受着郑文秦的好意和追求,在一分一秒的污秽里,偷生又偷安。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报复同床异梦的丈夫。她不知道自己是清醒还是糊涂?
她享受着和郑文秦偷欢的窃喜,又恨自己的不忠不贞。每次偷情回来,她就几倍的对两个儿子疼爱和体贴。似乎因为一个角色没有达标,另一个角色就要尽心尽力一样。好歹这样也比较充实,充实到可以减轻对丈夫的厌恶。
想到这里,哥哥张继国的手机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是包春发打过来的。
“继国,车子修好了,我给你骑过来?还是你明天来中岭骑?”
“我们明天肯定来不了中岭,你子圆姐她……”
“子圆姐怎么了?”
“割腕了,抢救呢!”
“啊!?这怎么办啊?刚才苏凤姐打电话说她小卖部有送货的,实在是耽误不得。他们明天早上就回余铺了!”
“就回余铺了,老爷子怎么办?”
“是啊!爱兰还在昏睡。我急得不行!”
张继国挂完电话,看了眼父母。张仁旺摆摆手说:“别管了,先让子圆好好休息。”
抢救室终于恢复了宁静。许为善和万子圆双双脱离了危险期。护士叫着家属进去探视。
“子圆,你可算醒过来了!你可吓坏我了!”张继国泪眼婆娑,惊魂未定的神色打量着妻子。
万子圆依旧一言不发。
她看着公婆,姑妹齐刷刷的盯着她,她累的闭上了眼睛。根本不想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甚至能想到公婆和丈夫会开口说什么。
人群角落里那个怯弱的二女儿远远的看着她,小脸上依稀可见的泪痕,星光熠熠的瞳孔都是惊恐和担忧。孩子的眼神是最赤诚的,万子圆想到将军的预言,开始对眼前的二女儿产生一种奇特的感情。
她朝张洁招手说:“来,张洁你过来。”
张洁走近一看,母亲万子圆虚无血色的面容,惨白的嘴唇,毛躁的头发缠绕在脖颈,犹如被扼住命运的喉咙,一场浩劫下来,母亲仿佛三魂去了七魄……
张洁哇啦一声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