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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曾经说过,胡文霆在初到回隆镇的时候,因为各种新建筑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才能建成,因此他在把原来的漕运所官署,进行了一番修缮之后,就暂时把它作为了自己的办公场所兼住处。
后来,随着各种新建筑落成之后,胡文霆又因为忙于各项事务,一时间也就没来及安排搬迁事宜,后来,胡文霆更是跑到苏州那边拓展新业务去了,而剩下林巧等人也不便私自作主进行搬迁,因此,到目前为止,林巧等人还是居住在里漕运所官署里面。
在胡文霆决定在回隆镇新开一家有一定规模,并且还比较上档次的客栈之后,就把主意打到漕运所官署头上,胡文霆打算对它再进行一番装修之后,暂时作为新客栈的营业场所。等到过一段时间,自己手头的资金比较宽裕之后,再考虑建一处全新格局的客栈。
而要让那些工匠能按照自己的设想,把官署改造成一家客栈,胡文霆就不得不派人,把蒯家的那两名技术大牛给找了过来。
由于这蒯家两兄弟已经同胡文霆进行过多次合作,因此,在胡文霆把自己关于新客栈的一些想法说了出来,这两兄弟很快就把握住了其中的精髓,然后,他们就毫不客气的当着胡文霆的面,开始按照自己的理解,把画起各种结构草图给来。
以蒯家两兄弟的技术水平,只用了不到一上午的时间,就把胡文霆的想法给具体的在图纸上呈现出来,胡文霆除了对很少的几处地方,稍微提出了一些意见之外,对两兄弟的各项设计都非常的满意,甚至在有些细节处理方面,还可以说是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期。
当胡文霆问及蒯家两兄弟,说按照他们画出来的图纸,完成客栈的改造工程大概需要多长时间的时候,蒯家两兄弟表示,目前回隆镇这边人手非常充足,如果加班加点干的话,大概只需要十天半个月的时间,就能完成所有的改造工程,春节前肯定能投入营业。
在确定好客栈的改造方案之后,接下来就基本没胡文霆什么事了。技术方面,蒯家两兄弟完全可以全面负责起来,而人员协调方面,林巧他们也可以一手操办下来。
在此之后,实际上胡文霆完全是可以离开回隆镇,回苏州那边去继续抓新城区的建设工作的。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很大的疙瘩,始终难以化解掉。那就是他还在犹豫着,自己到底该不该向官军提供一些信息,以便他们能在河南境内解决农民军问题。
他最初是想找毕懋康老爷子来商量一下这个问题的,但是根据史料上对他的描述,这可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忠君之人呐。比如,他在被罢官之后,仍然毫无怨言的花了数年的时间,最终把《军器图说》这本书给编撰完成,并上交给了朝廷,他对大明的忠心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一旦他从胡文霆口中行得知了那些家民军,会趁大河结冰的大好时机,悄悄渡过大河,然后成功跳出了官军包围圈的话,那么,毕懋康肯定会不顾一切的向那些官军进行通报。
但事实上,以大明军队目前的行动拖拉程度,胡文霆判断,就算毕懋康能把消息及时的送到相关人员手上,估计他们也根本也不及进行相关的布置,最终,农民军还是很有可能安然渡过结冰的大河。
而且,一旦毕懋康向他们提供了消息之后,一些官军将领不但不会领情,反而会借此把毕懋康推出来作挡箭牌,把堵截失败的原因归咎于毕懋康的消息来得不及时等等。到那时候,不知道毕老爷子的内心,又会作何感想,而自己又将如何面对这种无奈的结果。
在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态中,胡文霆简直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于是,有时候在处理相关事务时,也就有些心不在焉了。
在一次杨熳来向他请教一些情报知识的时候,胡文霆口中所说的内容就让杨熳感到有些不知所云了。杨熳在小心的观察了一下胡文霆的脸色之后,就试探着问了一句:“公子,您最近是不是有很重的心事?”
胡文霆一时还没能从内心的纠结中回过神来,就下意识的回答道:“是啊,我正在为隔壁河南境内的农民军一事烦心呢?”
杨熳听了之后,就不以为意的笑着对胡文霆说道:“公子,据我们这边了解到的消息,似乎这次朝廷的各路官军,已经把那些农民军给团团围住了,那些农民军们目前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向官军投降,二是被官军给彻底的消灭掉。
对于这种已经基本确定了的结果,公子还有什么好烦心的呢?您还不如安下心来,把自己的身体给进一步的调养好,这才是当前最重要的事情。”
听了杨熳的这一番话之后,胡文霆终于回过神来,作为自己重要的政治助手,他觉得适当的向杨熳透露一些情况也无伤大雅,于是,他就苦笑着说道:“杨姑娘啊,我想大明朝廷上下,应该有很多人都是抱着和你一样的想法,认为官军这次一定能彻底解决掉,困扰大明已久的农民军问题。”
说到这里,胡文霆稍微停顿了一下,用一种很是无奈的目光看了杨熳一眼,杨熳就小心的反问了一句:“难道公子您对此有不同看法?能不能说给出来听听,也好让我增长一些见识。”
胡文霆继续苦笑着对杨熳说道:“我如果说,这次官军照样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农民军最终还是能顺利的逃出官军们的包围圈,杨姑娘会不会认为我是在胡说八道?”
听到胡文霆说出的这个结果之后,杨熳先是很惊讶的“啊”了一声,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紧接着追问道:“公子为什么会作出这种判断呢,难道公子已经从其它地方得到了一些可靠的消息?”
胡文霆微微点了点头之后,接着说道:“杨姑娘,你知道前一阵子,我带人出去干什么了吗?我就是带人出去了解情况去了,结果,这一趟还真让我了解到了一个重大情况。
我们在武安县城那边,发现了一些农民军首领,正在同一些官军将领进行接触,看他们之间那亲密无间的样子,双方应该是已经达成了某种合作协议……”
听到这里之后,杨熳似乎想到什么,顿时有些兴奋起来,忍不住插嘴说道:“公子,先别往下说,让我来猜一下后面的情节,看看我猜得到底对不对。
这些农民军是不是想通过贿赂官军的方式,让官军们放他们一条生路。而公子您呢,又顺手牵羊,把农民军们送给官军的那些金银珠宝,都一股脑儿给劫了过来,让他们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至还可能引起他们相互之间的内讧?”
说完,杨熳就像一名小学生一样,眼睛直勾勾的看向胡文霆,等待着他公布正确答案。
胡文霆微微笑了一下之后,说道:“嗯,还算不错,大概猜中了一半。那些农民军确实派人向官军送出了大量的金银珠宝,我带回来的那些东西,也确实是从官军手中给劫回来的。
而且,我们的周大豹兄弟,也曾抱有过和你一样的想法,试图通过这次抢劫挑起双方之间的猜忌,可惜大豹哥行事的手法,实在太稚嫩了一些,最终没能得逞。
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农民军们并不是想从官军那边买路,而是想通过向官军假投降的方式,来拖延一些时间,等官军们放松了警惕之后,他们再找机会逃脱。
这种操作手法,他们农民军已经不是第一次使用了,基本上每一次都能成功,我想这次应该也不会例外。”
听到胡文霆说的这些话之后,杨熳就忍不住小声骂了一句:“难道那些官军将领都是豕吗?已经上过几回当了,就不能长点记性?”
胡文霆笔着说道:“嘿嘿,所以这世上才有了一个财迷心窍的词语,很多人呐,一旦见到了对方送出的大量金银珠宝之后,可能连自己姓什么都已经忘了,智商也直接变成了零,根本判断不出是非了。”
杨熳紧接着又像一名求知若渴的学生一样,继续向胡文霆追问道:“公子,那您估计那些农民军,这次又会通过什么方式来逃脱呢?”
看到眼前杨熳那有些可爱的模样之后,胡文霆忽然也起了一丝童心,决定逗一逗她,于是,就故作深沉的开口说道:“这个嘛,我得好好的算一算。”
说完,胡文霆就装模作样的闭上了眼睛,口中开始念念有词,手上的手指也在不停的动着,良久之后,他才睁开眼睛,一本正经的说道:“经过推算,那些农民军应该是在等待大河完全冰冻的这个时机,然后,他们不用借助任何渡河工具,就能顺利的渡过大河,并成功跳出官军们的包围圈了。”
听到胡文霆说出的这个结果之后,杨熳又是惊叫了一声,随即好像又想到什么似的,连忙问胡文霆道:“公子,您有没有算出来,那些农民军跳出官军的包围圈之后,又会往哪个方向去,会不会跑到我老家商丘那边去啊?”
胡文霆不假思索的就回答道:“不会,他们只会向河南西部官军少的地方去,经渑池、卢氏一线,抵达河南的边境之后,再沿边境一路向南,经过内乡,然后窜入河南、陕西、湖广交界处的郧阳一带。
到了那里之后,他们就真的是天高皇帝远,官军再也无法钳制住他们了,唉,可怜我的卢大哥,又要被陛下派到郧阳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同那些农民军们捉迷藏了。”
听到胡文霆气也不喘一口的,就说出了这么多还没发生的事情,尤其是像卢象升任职这种事,他都准确的说出来。同时,看他脸上的表情,还似乎对这些事情的发生,都非常确定似的。
杨熳的智商本身就不低,再加上她以前就曾经目睹过,胡文霆做出一些决策,在当时看起来,简直让人有些匪夷所思,可是最终的结果,却往往能证明他当初的决策是正确的。
因此,她就开始怀疑,胡文霆很可能对这些结果早就了如指掌,至于他是通过什么方式了解到的,那就不得而知。而先前他装模作样的一番推算,只是在逗自己玩而已。
杨熳在平定了一下内心的情绪之后,一脸认真的问胡文霆道:“公子,您是不是早就已经知道了所有事情的结果,您所谓的推算,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或者纯粹是为了逗我玩而已?”
胡文霆见自己玩的那套小把戏被杨熳给揭穿了,只好尴尬的朝她笑了笑,相当于间接的承认了她的说法。
还好,杨熳她对自己与胡文霆之间相处的分寸,把握得非常好,该问的东西她可以大胆的向胡文霆进行询问,但一旦牵涉到一些比较敏感的话题,她就算是心里再好奇,也能控制住不随便发问。
于是,杨熳就一脸无奈的说一句:“唉,也不知道这纷乱的世道会持续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杨熳的一句感叹,顿时又把胡文霆的思绪,带到了那曾经的历史中,情绪波动之中,他也顺口发出了一句感叹:“唉,如果我不能对大明当前的局势进行扭转的话,那么十多年以后,大明就将不复存在了。随后大明原有的百姓,将会过上苦难更加深重的日子,直到数百年之后,这片土地上的百姓,才能真正过上像人的生活。”
听到胡文霆居然开口把数百年之后的事情,都给描述了出来,杨熳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好奇的心里,鼓足勇气向胡文霆问道:“公子,您是不是对大明以后将要发生的事情,都已经了如指掌,在我来您这里之前,您也是正在为了这些事情而烦恼呢?”
胡文霆点了点头之后,说道:“是啊,每个人的一生当中,总有诸多无奈之处,就像我,明明已经提前知道了,很多将要发生的不好事情,可是,在很多时候,我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不好的事情发生,而不能积极的去做些什么。
比方说,这次河南境内的事情走向,就算我提前告诉了陛下,说农民军会利用诈降来拖延时间,可是朝廷中的一些人会把它当回事吗?
他们在面对各种利益诱惑的时候,仍然会千方百计的为农民军进行开脱,以致于让那些农民一次又一次的死里逃生,最终发展壮大成为大明的掘墓人。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些农民军中的绝大部份人,其实也是相当可怜的,他们都是因为一些地方官员的不作为,导致他们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才不得不走上了如今这条道路。
因此,自始至终,一直都很难让我狠下心,决定对他们痛下杀手,这也是我目前感到最无奈的一个地方。”
最后,胡文霆像是对杨熳说,又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也许,只能是在彻底打破一个旧世界之后,才能真正建立起一个全新的世界吧!”
杨熳在听了胡文霆最后的这一句话之后,也陷入了深思之中,直到数年之后,大明在胡文霆的带领下,轰轰烈烈的进行着各项建设的时候,她才真正领悟到这句话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