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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日日勤学,自然是腾不出空来,寻福子这件事儿,就只能交给夜宴司了。
好在夜宴司没几个月,就递了话过来,人找见了。
但是有些问题,至于是什么问题,还请王妃下了学,亲自去看。
人已经不远万里的送来了临松兴阳驿站,崇文馆距离驿站不远,她下了学就打马过去,驿站门外,守了几个鹰面玄甲的卫士。
有个人没戴面具,也没穿冷硬的铠甲,只是一袭玄衣,面无表情的倚在门槛等她,很是醒目。
她下了马,将马拴在了树下,过去与他拱手见礼:“多谢景澈兄,一路上照顾阿福。”
他白眼一翻,也不与她寒暄,只是扬了扬手:“王妃不必客气,先进去瞧瞧吧。”
陆温进了驿馆,按照前人引路,却见福子满脸污泥,一袭麻衣粗布,抱着个空空荡荡的赤色襁褓,一脸呆滞的跪坐在地上,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
显然一副神智缺缺的模样。
陆温蹙了蹙眉头:“究竟出了何事?怎会如此?”
景澈微微一叹,道:“这丫头也算机灵,买通了姜流,从镇北王府的暗牢里逃了出来,只是祁州战火频频,她又是个哑的。”
“约莫是被打入祁州的北狄乱军抓了起来,后头被卖到摩罗部,做了贵人的奴婢。”
“只是摩罗部和北弥人的血海深仇,是越不过去的,想必她一个北弥人,在摩罗部过得很是辛苦,所以……”
“谢大人也是耗了好一番功夫才将人从摩罗部里捞出来的。”
陆温点了头,又问:“姜流何在?”
那人皱了皱眉,思忖着说:“姜流在朱雀营领兵攻入西平郡时,已……”
“已什么?你直说便是。”
“回王妃,他已不幸身亡了。”
陆温微惊:“不是说,薛雅之攻下西平郡时,未扰一民,未掳一粮,只一把火烧了紫金宫么?我已吩咐了他们莫与北弥军队起了冲突,为何会如此?”
景澈无奈的笑了笑:“说是那么说,可战时,又如何分得清敌我,何况,北朝不屠降者的善名已经打了出去。”
“有几支南朝的队伍,专门扮作了贫民百姓,还都是一口流利的临松官话,叫人防不胜防。”
“攻入西平郡时,城内火光一片,薛将军下了令,凡是闭门不出的百姓,皆当作愿意投降的良民,不准惊不准扰。”
“凡街道上想趁乱浑水摸鱼的,就全部当作探子,就地屠杀,一个也不准放过。”
“可您想想,在家闭门不出的,哪个不是家里有些薄产的,才置办得起房屋瓦舍的,可那些无家可归,只能在大街上游荡的,都只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和乞儿。”
“姜流想与薛大将军据理力争,护那些孩子们一命,却被当作南朝的探子,判了五马分尸,那时正值王妃生产,谢大人便将此消息瞒了下来。”
陆温默了默,浓密的睫轻颤:“是我害了他。”
他拱手:“不怪王妃,要怪,也只能怪这南朝的世道,昏庸至极,竟给不了真正需要的人,一片庇护之所。”
“乞儿后来如何了?”
景澈一时默然,良久后,才缓缓开口:“是陛下,是陛下遣派楚大人,打开了西华门,让无家可归的乞儿,涌入皇宫,宿于皇宫,免于受北弥铁蹄屠杀。”
他咧嘴笑了笑,似是觉得可笑:“可那些浑身烂疮的乞儿,却只是白虎营的探子假扮的,他们一进了紫金宫,就迅速控制了禁军。”
“白虎营还将真正的乞儿挂在了汉白玉广场的邢柱上,以迫陛下屈膝。”
“陛下自知国灭已成定势,为了替乞儿谋求一条生路,去了冠冕,以发覆面,爬上了摇摇欲坠的通天塔。”
“他留了遗言,国破之君,泉下无颜面见祖宗,任贼子凌迟千刀,放归百姓,勿伤一人。”
他顿了顿,神色黯淡:“后来的事,想必王妃都知道了。”
陆温听了这话,只觉脑中混沌如渊海,心头只剩述不不尽,道不完的忧忿。
她默了良久,道:“他这一生,分明只想做个闲云野鹤的藩王,最后却成了殉国之君。”
“裕丰陛下若知晓,三个儿子里,他最厌弃的,却是最有风骨的,不知会作何感想。”
景澈也道:“是啊,官场诸人都将宝押注在了太子与三殿下身上,从未有人记得这个生母卑微的郡王,可偏偏是他,为南凉王朝,续了一年又一年的命。”
“只可惜……”他叹了叹,“他生不逢时,南朝的对手,是谢大人。”
陆温抬眼,笑了笑:“说到底,是民心所向。”
闻听此言,景澈倒是好奇一问:“彼时见王妃助安王殿下夺回了祁州,司中几位同僚,还下了注,以为王妃会回南凉,替三殿下谋事。”
陆温道:“这南凉的秀丽江山,也并非人人都想要的,何况,二殿下也是赶鸭子上的架,怕是心中也对这生杀予夺的权利厌恶至极。”
“既注定要败,又何必因心中‘忠君为国’的执念,便徒增杀孽呢。”
无论南北有无一统,风不会止息,浪不会平静,荆棘遍地,这条路,无论如何,也走不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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