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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烈阳这话一甩出来，带着股子刺人的劲儿。
徐川手里的酒杯顿了顿，杯中清苦的酒液晃出一圈涟漪，映着他眼底那抹沉静的光。
他没急着搭腔，嘴角微微一扯，像是在笑，又像是懒得解释。
“师父，您老这鼻子，比狼还灵。”
徐川放下酒杯，声音低沉，带着点揶揄的味儿，“我这经脉的事儿，确实有点门道，可您也别瞎猜了。哪有什么丫头，我这身子骨，能撑到现在，全靠自己硬熬出来的。”
这话半真半假，洪烈阳一听，眯着眼瞅了他半晌，哼了一声，抓起酒葫芦猛灌了一口，酒香四溢，混着酱牛肉的味儿，把这初春的寒意都冲淡了几分。
“少跟我耍滑头！”洪烈阳一拍大腿，瞪着徐川，粗声粗气地嚷道。
“你小子那点心眼，老子一眼就瞧穿了！经脉废了那么多年，哪能说好就好？你要没个高人背后撑着，老子把这酒葫芦吃了！”
徐川被这话逗得一乐，眼底闪过一丝暖意。
他知道洪烈阳这老家伙嘴硬心软，骂归骂，眼里那股关切却是藏不住的。
他轻轻摇了摇头，靠着台阶坐得更随意了些，低声道：“师父，您就别操这份心了。我的事儿，我自个儿心里有数。您老要是闲得慌，不如留下来帮我一把？”
这话一出，洪烈阳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笑声粗豪得震得院子里的树叶都抖了抖。
他抓着酒葫芦晃了晃，指着徐川骂道：“你个小兔崽子，还真敢使唤起老子来了？留下来给你当打手？老子这把老骨头，可没闲功夫陪你在这儿磨牙！”
徐川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失落，可脸上却没露出来。
他端起酒杯又抿了一口，慢悠悠道：“师父，您要不留下，我这镇北侯府可就真成空壳子了。黑影军那帮莽汉，我管得住，可要真动起来，还得您老坐镇啊。”
这话说得恳切，带着几分真心。洪烈阳一听，眼神软了几分，可嘴上还是不饶人。
“少来这套甜言蜜语，老子不吃！你自个儿掂量着办，我这把老骨头还有别的活儿要干，不能在这儿跟你耗着。”
“啥活儿？”徐川一挑眉，语气里多了几分好奇。
“您老这几年到处晃荡，酒葫芦不离手，我还以为您早就不问江湖事了。今儿这是咋了，有啥大事比我这徒弟还金贵？”
洪烈阳被这话噎得一愣，随即瞪了他一眼，哼道。
“臭小子，少打听！老子的事儿，你管不着！我今儿留在这儿喝顿酒，已经是给你面子了。明儿一早，我就得走，别跟我这儿磨叽！”
这话落地，院子里静了静。
徐轻站在一旁，手里还端着酒壶，眼珠子在师徒俩身上转来转去，像是想说点啥，可又没敢开口。
徐川低头盯着手里的酒杯，杯沿被他摩挲得泛了点亮光，他沉默了片刻，声音低得像是从胸口闷出来的：“师父，您真要走？”
“废话！”洪烈阳一拍台阶，站起身来，腰间的酒葫芦晃得叮当作响。
“老子这辈子就没在一个地方待过仨月，你小子还想拴住我？门都没有！你自个儿扛着，别指望老子给你擦屁股！”
徐川抬头看了他一眼，眼底的情绪复杂说不清是失望还是不舍。
他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沉声道：“那行，师父，您老既然有事，我也不拦着。今儿这酒，您多喝两口，算是我给您践行。”
洪烈阳一听这话，哼了一声，抓起酒葫芦又灌了一大口，抹了把嘴，瞪着徐川道。
“践行？说得跟老子要挂了似的！你小子嘴上没个把门儿的，赶紧把这肉切薄点，老子喝完这顿就走！”
徐川没再多说，转头冲徐轻使了个眼色。
徐轻会意，赶紧放下酒壶，跑去厨房拿了把刀，三两下把酱牛肉切得薄如蝉翼。
洪烈阳瞧着那肉，满意地点了点头，抓起一块嚼得满嘴流油，含糊道：“还算你小子有点良心，这肉切得不错！”
夜色渐深，院子里的风凉得刺骨。
洪烈阳喝得半醉，靠着台阶眯着眼哼起了调子，粗哑的嗓音在夜风里飘得老远。
徐川坐在一旁，静静地陪着，眼神落在洪烈阳那张风霜满布的脸上，心里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沉甸甸的。
“师父，您这一走，啥时候回来？”徐川终于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句。
洪烈阳眼皮子一抬，瞅了他一眼，哼道：“回来？老子也不知道！江湖这么大，总有我该去的地方。你小子别跟个娘们儿似的黏黏糊糊，事儿干好了，老子自然会来看你！”
这话说得硬邦邦的，可徐川却听出了一丝暖意。
他笑了笑，没再追问，只是默默端起酒杯，跟洪烈阳碰了一下。
杯沿相撞，清脆的一声响，像是这师徒俩多年情谊的回音。
第二天一早，洪烈阳果然收拾好了行囊。
那破旧的布包里除了几件换洗衣裳，就只有那只宝贝得跟命似的酒葫芦。
“小子，老子走了！你这破府邸，风水还行，就是太冷清了点。赶紧把黑影军整顿起来，别让人瞧扁了！”
洪烈阳扛起布包，冲徐川挥了挥手。
徐川站在台阶上，拱了拱手，沉声道：“师父，一路保重。”
“失望？老子从来没对你失望过！”洪烈阳哈哈一笑，转身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地走了。
徐川站在原地，目送着他消失在街角，攥紧了拳头，低声自语：“师父，您放心，镇北侯府的刀，我会重新磨锋利。”
夜幕低垂，镇北侯府的灯火亮了起来。
徐川坐在正厅里，桌上摆着一壶热茶，茶香袅袅，驱散了初春的寒意。
“林叔。”他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林姓老管家，声音低沉，“今儿师父走了，我心里有数。镇北侯府沉寂太久，该动起来了。”
林叔闻言，赶紧上前一步，低头应道：“少爷，您说吧，要怎么动，老奴听您的。”
徐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慢悠悠道：“黑影军的事儿，得抓紧。那些老部下散了这么多年，得重新聚起来。我爹留下的刀，不能老蒙着灰。明儿一早，你去联系几个当年跟着我爹的老兄弟，把他们的底细摸清楚，看看还有多少人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