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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时分,吕庄被一阵急促的打门声惊动了。
吕不韦被从睡梦中叫醒时,西门老总事紧张得话也说不清楚了。吕不韦从老人的惊惧眼神已经料到几分,二话不说大步出门跟着内侍飞马去了。到得步骑林立戒备森严的章台宫,四更刁斗堪堪打响。老长史桓砾正在宫城门等候,一句话没说,将吕不韦曲曲折折领进了城堡深处的秘密书房。跨进那道厚实的铁门,吕不韦立即感受到一种扑面而来的紧张气息。太子嬴异人跪在坐榻前,浑身瑟瑟发抖。华阳后沉着脸立在榻侧,冷冰冰空荡荡的目光只盯着嬴异人。两名老太医与老内侍围着坐榻,惶恐得手足无措。坐榻上一方大被覆盖着白发散乱的一个老人,两手作势指点,喉头嘎嘎作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心下猛然一沉,吕不韦迅即觉察到最为不幸的事情已经发生,整个宫廷正在一片混乱茫然之中。当此之时,冷静为要。右手猛然一掐左手虎口穴,吕不韦顿时神志清明,大步进了令人窒息的厅堂。手足无措的老内侍一眼看见吕不韦,立即匆匆迎来凑着吕不韦耳边低声一句:“秦王弥留,只等太子傅。”将吕不韦领到了坐榻前。跪伏的嬴异人蓦然觉察吕不韦到了,噌地站了起来偎到父王身边,陡然将华阳后挡在了身后。华阳后眉头倏地立起,又迅速收敛,眼神示意太医退下,匆匆过去站到了坐榻里侧。
“臣吕不韦参见我王。”吕不韦拜倒在地,沉稳清朗不显丝毫慌乱。
坐榻大被下艰难地伸出一只苍白的大手,作势来拉吕不韦。吕不韦立即顺势站起,俯身坐榻高声道:“我王有话但说,不韦与王后、太子共担遗命。”
嬴柱迷离的目光倏忽亮了,喉头嘎嘎响着将吕不韦一只手拉了过来,又将华阳后与嬴异人的手拉了过来叠在一起,目光殷殷望着吕不韦,喉头艰难地响着,嘴唇艰难地嚅动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我王是说:要王后与太子同心共济,臣一力襄助。”
满头白发的头颅微微一点,喉头“嘎”的一声大响,嬴柱双手撒开,两眼僵直地望着吕不韦,顿时没了气息。华阳后惊叫一声,颓然昏倒在坐榻之下。嬴异人愣怔片刻,陡然号啕大哭。太医内侍们顿时忙乱起来。
吕不韦凝神肃立坐榻之前,伸手抹下了秦王嬴柱的眼帘,理顺了散乱虬结的雪白长发,又拉开大被覆盖了骤然萎缩的尸身,对着坐榻深深三躬,这才转身走到已经被太医救醒的华阳后面前,一拱手低声道:“王后对秦王之死心有疑窦,臣自明白。然目下急务,在安定大局,余事皆可缓图。王后与秦王厮守终生,深知王心,必能从大处着眼也。”华阳后深重地叹息了一声,陡然起身道:“侬毋逼我孤身未亡人。侬也晓事之人,我这王后尚终日清心,不敢放纵,竟有贱人竭泽而渔,当如何治罪了?不治杀王之罪,何以面对朝野!急务先于大局,晓得无?不将淫贱者剐刑处死,万事休说!”语势凌厉神色冰冷,与寻常那个清纯娇媚的纤纤楚女判若两人。
华阳后一开口,嬴异人号啕哭声戛然而止,人虽依然跪在榻前,目光却剑一般直刺过来。夏姬是他的生母,华阳后非但当众辱骂生母,还要立杀生母,何其险恶。嬴异人母子一生何苦,子为人质,母囚冷宫,还当如何折辱。嬴异人宁可不做太子秦王,也要顶住这个蛇蝎楚女。一腔愤怨,嬴异人脸色立时铁青,一扶坐榻便要挺身站起怒斥华阳后;恰逢吕不韦目光直逼过来,冷静体贴威严,又透出一丝无可奈何的绝望。那目光分明在说,你只要一开口,秦国便无可收拾,一切付诸东流。嬴异人读懂了那熟悉而又陌生的目光,终是低头哽咽一声,猛然扑到父王尸身放声痛哭。
“王后之见,臣不敢苟同。”
吕不韦转身对华阳后一躬,语气平和而又坚定:“王后明察:先王久病缠身,朝野皆知。纵有他事诱发,终归痼疾不治为根本因由。再则,夏姬为先王名正言顺之妾,得配先王尚早于王后一年。夏姬正因先王为太子时多病孱弱,洁身幽居二十年,此心何良,此情何堪?先王纵密召夏姬入宫,于情,于理,于法,无一不通。若得治罪,敢问依凭何律?秦法有定:背夫他交谓之淫,卖身操业谓之贱。今夏姬以王妾之身会先王,夫妇敦伦,何罪之有?”
“吕不韦!你、你、你岂有此理!”
“王后明察:当此危难之际,吕不韦既受先王顾命[1],便当维护大局。无论何人,背大局而泄私愤,吕不韦一身当之,纵死不负顾命之托。”
大厅一片寂静,大臣吏员都肃然望着平和而又锋棱闪闪的吕不韦。陡然之间,老长史桓砾拜倒在地高声一呼:“老臣恳请王后,顾全大局。”“臣等恳请王后。”史官太医内侍们也一齐拜倒。华阳后嘴唇咬得青紫,终是长吁一声,抹抹泪水抬头哽咽道:“先王死不瞑目,侬等谁没得见,便不能体察我心?也好!此事容当后议。侬只说,目下要我如何?”
吕不韦道:“王后明察:国不可一日无君。”
“天负我也。”华阳后咬着嘴唇幽幽一叹,对着始终背向自己跪在坐榻前的嬴异人狠狠剜了一眼,走到大厅中央冷冰冰道,“老长史听命:秦王乍薨,国不可一日无君。本后与顾命大臣吕不韦,即行拥立太子子楚即位。”
“特书录毕,顾命用印。”长史桓砾捧着一张铜盘大步过来。
华阳后冷冷看了一眼吕不韦,打开裙带皮盒,拿出一方铜印,在印泥匣中一沾,盖上了铜盘中的羊皮纸。老桓砾低声道:“拥立新君,顾命大臣亦得用印。”吕不韦慨然点头,打开腰间皮带皮盒,拿出一方两寸铜印盖了,低声吩咐一句:“立即刻简,颁行朝野。”转身向嬴异人拜倒,“臣吕不韦参见秦王!”
“臣等参见秦王!”桓砾等所有在场官吏也一齐拜倒。
嬴异人正在愤怨难平哀哀痛哭,骤然听得参见声大起,不禁一阵惊愕,手足无措地站了起来,连忙先扶起吕不韦,又吩咐众人起身,神色略定,回身陡然一躬:“子楚谢过母后!”此举突兀,吕不韦与在场人众却不约而同点头赞许。
华阳后冷笑道:“谢我何来,该侬做事了。”
嬴异人略一思忖,又凑在华阳后耳边低语了几句,见华阳后神色缓和地点了头,回身哽咽着道:“父王新丧,我心苦不堪言,料理国事力不从心。今命太子傅吕不韦,以顾命大臣之身,与纲成君蔡泽共领相权,处置一应国事。急难处,报母后定夺可也。其余非当务之急者,父王丧葬后,朝会议决。”
“臣吕不韦奉命。”吕不韦肃然一躬,回身走到老长史桓砾面前一拱手,“敢问老长史:今夜发出几卷王书?秦王病情知会了几位大臣?”
“回禀顾命,”老长史桓砾肃然拱手,“夜来发出国事王书六卷,皆是各郡县夏忙督农事;秦王病情除太子傅外,尚未知会任何大臣;此前,下官禀明太子,加厚了章台守护。”
吕不韦一点头高声道:“在场吏员人等:今夜秦王不期而薨,秦国正在危难之期。首要急务,在庙堂稳定。吕不韦受秦王顾命,受新君特命,临机处置如下:其一,长史桓砾总领王城事务,给事中与老内侍总管襄助;其二,谒者[2]即行飞车回都,密召内史胜来章台,护持王驾一行回咸阳;其三,目下先行妥善冰藏先王尸身,一应发丧事宜,待回咸阳定夺;其四,当此非常之时,任何人擅自走漏消息,立斩无赦!”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古老的誓言骤然回荡在深夜城堡。
吕不韦发令完毕,各方立即开始分头忙碌起来。吕不韦对桓砾低声耳语两句,过去将华阳后与新君嬴异人请到了章台秘密书房。华阳后一脸不悦道:“侬已是顾命大臣,连连发令。如此神秘兮兮,毋晓得多此一举了。”吕不韦浑然无觉,一拱手道:“臣启太后秦王:目下有一急务,须得秦王特书方能处置,非臣不敢担承。”嬴异人目光一闪抹着泪水道:“我方才已经言明,服丧期间不问国事。先生与太后商议,我去守护先王。”说罢举步便走。
“秦王且慢!”吕不韦肃然一躬,“王执公器,服丧不拘常礼,自古皆然。丧期之中,王虽不亲理国事,然大事不可不预闻也。臣以为华阳后德非寻常,必不会以服丧之由,拒秦王预闻重大国事。”华阳后被吕不韦点破心事,亦清楚听出吕不韦劝诫中隐含的强硬,一心不悦不得不做大度,对嬴异人挥手道:“晓得侬只与母亲生分,要侬走了吗?回来回来,听了还要说,晓得了?”回头道,“先生说,甚事要王书?”吕不韦正色道:“蒙骜三十万大军即将出关,须得立即止兵。”“呀!这件大事如何忘了?”嬴异人不禁恍然惊叹,眼角一瞄华阳后,又没了声息。
华阳后冷冷笑道:“先生已宣明规矩,秦王自当先说了。”嬴异人略一思忖道:“先生之见甚是,非常之时,当立即止兵。”华阳后一点头道:“只是先生想好,那班老将军为了出兵,只差要出人命,骤然止兵,非同小可。此事须得那班老将军们信得过的老人去办,晓得无?”吕不韦欣然一拱手:“太后大是。臣当妥为谋划。”
“止兵王书成,太后、秦王过目。”老桓砾匆匆捧来了铜盘。
嬴异人抢先捧起王书,展开在华阳后面前。华阳后点头说声好,嬴异人便将王书放入铜盘道:“长史用王印。”老桓砾道:“此书为特命,须三印成书,敢请太后、新君用印。”嬴异人生平第一次用印,心头猛然一跳,摸着腰间道:“惭愧惭愧,我素来不带爵印,只盖母后印可也。”已经盖好王后印的华阳后,非但没有责难,反而荡出一丝笑来:“晓得侬长不大。老长史,立即派人到咸阳太子府用印,晓得无?”吕不韦急迫道:“臣正要先回咸阳,物色赴军特使,秦王写一手书,臣去太子府用印便是。”
特急王书妥当,古老的章台在晨曦中已经渐渐显出了城堡轮廓。吕不韦大步出了书房,向城堡车马场走来。方进幽暗的永巷甬道,一个身影蓦地闪了出来低声道:“先生慢行。”吕不韦止步端详,不禁大是惊讶:“方为新君,王何如此行径?”嬴异人喘吁吁道:“我印随带在身,快来用了。”吕不韦不禁大皱眉头道:“王做如此小伎,臣不以为然。”嬴异人目光亮晶晶闪烁:“此女心机百出,哄得父王晕乎终生,左右得防她滋事。”吕不韦道:“执得公器,得行王道。女子纵然难与,也当以正去邪,如此行径,王慎之戒之。”说话间已经用印。嬴异人收起铜印点头道:“不敢辜负先生所期,我只小心周旋。”吕不韦叹息一声道:“服丧之期,王好自为之。”一拱手匆匆去了。
进入咸阳,吕不韦驷马快车径直驶向国尉府。
国尉司马梗是紧急止兵的唯一人选,这是吕不韦一开始便瞅准了的。司马梗非但是秦惠王时名将司马错之后,而且是武安君白起时的老国尉,论军旅资历,比蒙骜一班老将还高着半辈。名将之后,知兵而不争将,谋国大德也。更难得者,司马梗数十年身居国尉,不骄不躁,将秦军后备谋划运筹得滴水不漏。尤其是长平大战的三年,兢兢业业,保得秦国五十余万大军全无后顾之忧,到头来却总是将功劳推给当时的两任丞相——魏冄、范雎。秦昭王感念有加,几次要封司马梗为上卿,与丞相上将军同爵,都被司马梗固执地辞谢了,理由只一句话:“老臣无大才,若不欲老臣做国尉,老臣唯告退归隐也。”非但如此,每遇朝堂计议军国大事,甚或大将们商讨战法,司马梗都坦率建言,绝不以明哲保身之道沉默避事。如此一个国尉,一班老将人人敬重,只他持书前去,断不致生出差错。
司马梗晨功方罢,正在厅堂翻检文书,忽见素无来往的吕不韦匆匆进来,虽颇感意外,也郑重其事地请客人入座。吕不韦开门见山,入座一拱手,将夜来突然变故和盘托出。司马梗听得脸色铁青,不待吕不韦说出来意,陡然拍案插断:“连番国丧,新君未安,用兵大忌也。老夫愿请王书,立赴蓝田大营止兵。”骤然之间,吕不韦热泪盈眶,深深一躬捧出了王书:“这是三印特命,敢劳老国尉兼程驰驱。”司马梗慨然接书,回身一声高喝:“堂下备马,六骑轮换!”吕不韦连忙道:“战马颠簸,前辈还是乘车为好。”已经在快速披挂软甲的司马梗连头也没回:“闲话休说。忙你大事去,老夫掂不得轻重吗?”吕不韦肃然拱手告辞间,厅外战马一片长嘶,三名轻装骑士人各两马,已在赳赳待命。司马梗提着马鞭大步出厅,飞身跃上当头一匹火焰般的雄骏战马,喝一声走,两腿一夹暴风骤雨般去了。
吕不韦快步出门,立即驱车纲成君府邸。
“好个太子傅,老夫正要找人消磨,来得好。”蔡泽公鸭嗓嘎嘎直乐。
“棋有得下,先进书房说话。”
“书房闷得慌,茅亭正好。”
吕不韦凑近低声一句:“秦王四更薨去,老丞相好兴致。”
“此等事开得玩笑?”蔡泽脸色骤然涨红了。
吕不韦哭笑不得,拉起蔡泽大步走到茅亭下,倏地从皮袋扯出一卷竹简丢到石案上,“老丞相且看这是否王书?”蔡泽哗啦打开竹简一瞄,愣怔得一脸青紫大张着嘴喉头咯咯直响,硬是说不出话来。吕不韦连忙一手扶住,一手在蔡泽背上轻轻捶打,“老丞相莫急莫急,若非你逼我,不韦岂能从山墙下来?”
蔡泽呼哧呼哧大喘一阵,方才费力出声:“吕不韦,你休得糊弄老夫。秦王纵去,弥留时岂能不召老夫?”吕不韦边捶打边道:“老丞相盖世聪明,当知此中道理:秦王刚刚移驾章台,只有太子与华阳后及老长史随行,骤然发病,何能知会得诸多重臣?”
“岂有此理!”蔡泽一把推开吕不韦,愤愤然嚷了起来,“莫非你也是方才知晓吗?你太子傅能连夜奉书,老夫领国丞相竟是不能。秦王做了三十年太子,于公于私,素来笃信老夫,弥留时必召老夫无疑!果然未召老夫,其间必然有诈。你吕不韦是否矫书[3],亦未可知!”
虽说愤激之词难免偏颇,然蔡泽这番话委实说得肃杀至极,直将吕不韦打一个“谋君矫书”的灭族罪嫌疑。吕不韦纵然清楚这个老人心病何在,也不能不先刹住蔡泽这股疯焰,当下冷冷道:“纲成君固是丞相,然并非开府独领,而是与太子嬴异人共领相权。秦王弥留,召君亦可,不召君亦可,何来必然之说?吕不韦虽非丞相,却是太子左傅。秦王弥留,托后为大。纲成君扪心自问:吕不韦与君,谁与太子更为相得?”
“……”蔡泽呼哧呼哧喘息着无话。
吕不韦和缓语气道:“况且,不韦也是三更被人唤起,朦胧仓促不知所以。四更赶到章台,未到五更秦王撒手。华阳后多有微妙。太子无以措手足。吕不韦仓促安定章台乱局,纵想知会纲成君,哪里却有片刻时机?”
“秦国绝情,老夫挂冠去矣!”蔡泽一叹,愤然沮丧尽在其中。
“恕我直言,纲成君有失偏颇也。”
吕不韦慨然正色,决意要在这关节点上,将话说开说透,“名士但入政途,权力功业之大小,既在其人之才,亦在诸般遇合。譬如商君、张仪、范雎者,才堪砥柱,又逢雄主,更在国势扩张之时,方得风云际会而成赫赫功业。所谓时也势也,此之谓也。君以计然名士之身入秦,却正当秦国收势,修养民力,对外止兵,对内息工,举国唯奉公守法,生聚国力而已。当此之时,既无统筹军政对外争霸之可能,又无整治关中大修水利从而一展计然大才之机遇。君所能为者,皆清要政事也。君怀壮志入秦,二十年无赫赫建树,耿耿于怀,不韦诚能体察也。然则,此乃时势使然,非两代秦王不委君重任也。君自思量:自昭襄王任君为相,可有一宗军国大事避君而行?纵是不韦在邯郸秘密襄助嬴异人之举,君亦奉昭襄王密书遥遥运筹。凡此等等,若非功业,足下何以在尚功秦国封为最高爵位?昭襄王一生铁面护法,不曾空赏一人,莫非足下偏能以‘人未尽才’而得封君乎!究其竟,君虽无壮举,然却有非常时期应急之功。当此之时,君本当以老臣谋国之风,垂范朝野,以封君相职做纷纭乱局之中流砥柱。偏君耿耿于首相之权,孜孜于宏大功业,偏颇有加。事事求预闻机密,件件做权力计较,不若刻舟求剑乎!秦王痼疾骤发而死,朝野正在紊乱之时,君纵不效司马梗之风,亦当尽次相职责也。如此等等,君皆不为,开口不问朝局安危,只在先王顾命之名分与吕不韦锱铢必较。较则较矣,亦当有节。平心而论,君若有骨鲠孤臣之风,以为吕不韦不堪顾命,尽可堂皇上书弹劾之!君若有名士大争之风,亦尽可行使相权,与吕不韦较量政才。然,正道君皆不为,偏以狱讼之词,欲置吕不韦于死地,不亦悲乎!”
吕不韦戛然打住,从来都是一团春风的笑脸满面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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