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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辰不早了,”沈达华翻身下马,“该动身南下了。”
陈逸风起身叮嘱:“记住,要精兵强将,切勿贪多。”
“军师放心。”沈达华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这条路,我陪你走到底。”
夜色中,马队渐行渐远。陈逸风望着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从今往后的路只会越来越难走。暗流涌动,明枪暗箭,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陈逸风深吸一口气,转身对众人道:“回吧,明天还有要事要办。”
众人跟在他身后,默默无语。孟明蛇走在最后,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夜风掠过河滩,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笼罩在每个人心头的沉重。
回程的路上,瑾周信等人时不时偷瞄孟明蛇。经过方才一战,他们对这位高手的实力有了新的认识。更重要的是,他们意识到陈逸风周围的局势比想象中要复杂得多。
当他们走到城门口时,守夜的更夫正在打更。“咚、咚、咚”的梆子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像是在为这不平静的夜晚画上句点。
青砖灰瓦的望海城,在这个同治四年的春天格外热闹。
港口码头上,海风裹挟着咸腥气息,一艘艘来自大洋彼岸的商船停靠在岸边。粗壮的麻绳从甲板上垂下,苦力们扛着沉重的货物来回穿梭,此起彼伏的号子声回荡在海面上。码头上堆积如山的货物之间,水手、商人、黄包车夫、挑夫、乞丐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人网。
几个身穿西装的洋人,扛着照相机漫步在街道上。他们时而驻足,对着古老的建筑指指点点,时而取出笔记本疾书几笔,引来路人侧目。一个操着生硬中文的洋人正和商贩讨价还价,那夹杂着怪异口音的吆喝声引得围观群众哄堂大笑。
沿海楼,望海城最大的酒楼。
二楼雅间内,岳桂生端坐在主位上,面前摆着一桌山珍海味。他穿着一身蓝色长衫,头戴纶巾,眉宇间尽是世家大族的傲气。
酒桌上身份各异的宾客推杯换盏。望海帮的张大正在给钱庄老板倒酒;码头管事王三正和商会会长低声密语;就连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知府师爷也难得露出几分醉意。
“举人老爷,这酒可是好酒!”张大端起酒杯,眯着眼睛赞叹道。
岳桂生微微颔首,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透过窗户望向远处的海港。
“诸位可知道,四年前望海城还只是个小渔村。”岳桂生的声音低沉,“如今倒是热闹了,可这热闹里头,又有几分是咱们中国人的?”
酒桌上的喧闹声渐渐平息,众人面面相觑。
“看看那些洋人的商船,”岳桂生指着窗外,“一艘接着一艘,把咱们的港口都占满了。再看看那些洋行,一家接着一家,把咱们的街道都占满了。”
知府师爷擦了擦嘴角,小心翼翼道:“岳老爷,这也是朝廷的政策”
“政策?”岳桂生冷笑一声,“那些洋人横行霸道也就算了,更可恨的是那些数典忘祖的二鬼子!”
他猛地一拍桌子,茶盏里的水面荡起涟漪。众人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
“你们看看那边,”岳桂生指着不远处一座正在装修的三层楼房,“知道那是谁开的货站吗?”
“是是谁啊?”有人怯生生地问道。
“陈逸风!”岳桂生咬牙切齿地说,“就是那个写《域外见闻》,整天和洋人厮混在一起的陈逸风!”
“什么?”张大一脚踩在椅子上,“就是那个在裕王跟前献殷勤的家伙?”
“可不就是他!”岳桂生冷哼道,“诸位也都知道,咱们望海的码头生意,向来都是井井有条。而现在,这个陈逸风倒好,不声不响地买下那么大一块地,还要开什么洋货行!”
“那可不成!”王三拍案而起,“这不是要砸咱们的饭碗吗?”
岳桂生端起茶盏,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诸位放心,既然我今天把大家请来,自然是已经想好了对策。”
他放下茶盏,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那些请愿围攻议政衙门的百姓,可都是咱们安排的。上头已经有了眉目,这陈逸风,蹦跶不了多久了。”
众人听闻此言,纷纷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
此刻沿海楼阁楼内,陈逸风指尖轻敲桌面,目光投向窗外。
“预言林肯遇刺”,这成了陈逸风穿越以来最大的一场豪赌。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并未回头,只是微微挺直了脊背。
“先生,美国公使到了。”瑾周信低声道。
陈逸风这才转过身,整了整衣领:“请他进来吧。”
华若翰踏入书房时,陈逸风正在欣赏墙上的一幅山水。这位美国公使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些,鬓角已经斑白,但那双蓝色的眼睛却异常锐利。
“久闻陈先生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华若翰用流利的汉语开口,目光却在书房内四处游走。
“公使大人过奖了。”陈逸风示意他就坐,“不知今日登门”
华若翰却没有立即坐下,而是缓步走到书架前,手指轻抚过那些精装书籍的书脊:“听说陈先生喜欢收藏西方文献?”
“略知一二罢了。”陈逸风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心中却警惕起来。这老狐狸,一上来就是试探。
“这本《英格兰史》倒是少见,”华若翰抽出一本书,“1860年的剑桥版本,很难得。”
陈逸风眼皮跳了跳。这本书确实不简单,是他从青云峰搜刮来的。那里不仅有铸币厂,还有大量西方书籍。
“公使大人博闻广识。”他不动声色地说。
华若翰终于坐下,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史密斯牧师向我转达了您的特殊请求。”
一个黑人仆从端着茶盘进来,将两杯红茶放在桌上。陈逸风注意到,那仆从的动作有些僵硬,像是受过严格训练。
“不知总统阁下对我的提议,有何看法?”陈逸风端起茶杯,目光平静。
“啊,说到这个”华若翰打了个响指,那位黑人仆从立即退出房间,片刻后抱着一个沉重的木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