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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都督意欲行‘商税’乎?”李仁沉默许久之后,以不确定的语气问出自己所想。
冯宝不答,仅微一颔首。
李仁当即懂了,亦轻轻点了点头。
片刻后,李仁道:“兹事体大,老夫需三思而行。”
“无妨。”冯宝接着道:“大军所需用度甚急,作坊不日开设,且按乡里规制向朝廷缴纳‘商税’,然——此事恐与地方无关。”
李仁瞬间听懂了,急忙张口道:“大都督莫急,万事皆可相商。”
李仁是真的“急了”。
通过朝廷邸报,各地官员大多知晓“新商税”之详情,只是由于商业活动的不发达,因此无人响应。
可是“广州”有所不同,由于是海港城市,与海外各番邦一直有着贸易往来,所以商业活动远胜内地。一直以来,对各种贸易形式的税收都是以“船税”和“码头费”来收取,手段极其简单粗放,以至于此类贸易产生的利润,几乎九成以上被地方豪门给瓜分了。只因海上贸易风险巨大,地方官府明知此中漏洞甚多,也难以按照实际发生征缴税收,真要是那么干的话,激起“民变”,当属必然。因此,李仁从来没有考虑过“新商税”有实施的那一天。
但是,“卫岗乡”通过开办作坊,从而富甲一方,此事在官场上,几乎无人不知。
冶铁、酿酒等作坊,可谓日进斗金,如若按照冯宝所说,在“广州”办作坊,但“商税”从“卫岗乡”缴纳的话,地方上那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在李仁看来,如何能行?只是,冯宝以“军需物资”的名义,地方官府还真就无权干涉。
不过,冯宝话里有一个漏洞,李仁察觉到,且说了出来:“本地之作坊,以贵乡之名义向朝廷缴税,老夫从未闻有此先例,似乎于法无据。”
“李刺史有所不知,‘冶铁’、‘水泥’等作坊之最大份子所有者,为‘皇家学堂’,故陛下曾有口谕,凡在外新办作坊,需在乡里缴税,此乃朝堂上下之共识。”始终没有开口的王福来,此刻接话言道:“冯都督不过秉承陛下旨意办事,并无怠慢地方。”
“王公公所言极是。”贺兰敏之也跟着道:“学堂所入乃进‘内府’也,宫中开支大多由此支应,然朝廷那一份亦不可少,唯如此矣。”
一个是皇后的亲侄子,另一个是宫中大总管,他们的话,某种程度上就是代表了皇帝,不管皇帝本人到底有没有过上述意思,但无法验证却是不争事实。
那么,怎样选择?或者说如何取舍?便摆在了刺史李仁面前。
这是一道真心难做的选择题!
李仁反复权衡利弊,依然难以决断。
最后还是冯宝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由“刺史府”出面,召集本地世家豪门大户,一起商议定夺。
李仁闻言,欣然应允。
次日,冯宝一行回转“水师大营”,独留房元昭在城中。
五日后,凡是“广州”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一齐应邀步入“刺史府衙”。
面对近百“大人物”,房元昭侃侃而谈——从作坊产生的巨大收益说起,再到各家合建作坊以共同获利,并明确告诉他们,作坊自身产出,足以覆盖各家其余家业多缴纳之税收。
可是有人却问:“即便作坊收益能够弥补,那也只是增减相抵,各家并无实得之利,此又何解?”
房元昭毫不犹豫的告诉他们,答案在“海外”。
只要实施“新商税”,“大唐水师”将负责荡平“海上流寇”,必要时,可直接出兵番邦,以维护“大唐海客利益”。
房元昭那可是代表“水师都督府”,他所说的话,等同于“大唐水师宣言”!
要知道,这可是大唐军方第一次就保护“唐人番外利益”做出的正式表态,可谓石破天惊!令所有世家豪门乃至普通商贾无不感到匪夷所思。然震惊之余,却又是欣喜若狂。无他,只因在“水师”的保护下,“商船”能够走得更远,且无惧蛮夷武力。
要知道,“广州”濒海,几乎所有世家豪门与大商贾都不同程度的参与“海外物资交易”,个中利益之大,每家皆知。只因一直以来的巨大风险,遏制进一步扩展的念头,如今,“大唐水师”正式入场,也就代表了未来拥有的无限可能。
相比较之下,自家一亩二分地产出的那点税收,在“海外货物交易”当中,根本不值一提。
既如此,支持“新商税”,好像也不是太难的选择。
将该说的全都说清楚以后,房元昭即于第二天一早启程返回“水师大营”,仅在临行前,委托“馆驿驿丞”给“刺史府”捎了一句话:“大都督期望尽快能有结果。”
“水师大营”内外,一队队军卒喊着口号在奔跑,也有在校场上进行队列以及器械辅助下的各种操练。
对于如火如荼的操练场景,房元昭早已习惯,眼光基本未做停留,仅扫视一眼而已。然等到一个“百人队”从自己面前跑过,他发现一个低矮的身影,正迎面走来。
明崇俨,应当是“水师大营”里最特殊的存在。相比较狄萱萱几乎不出营帐的情形,他倒是常常在营中溜达。
房元昭发现,自己的小师弟今天有些不同,其并非独自转悠,而是一手执炭笔,一手拿着画板,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在写写画画,而身后还跟着一名亲兵,提着一个包袱,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小俨,汝在作甚?”房元昭主动上前询问道。
“师兄回来了啊。”明崇俨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接着道:“吾在计算军卒操练时,不同个体应当受及的量。”
如果换做其他人,恐怕根本就听不懂明崇俨在说些什么,但房元昭却能够听懂自己小师弟的意思,便随口问了一句:“师父安排的?”
“非也。”明崇俨摇首言道:“吾拜读刘教官所定《操典》,见过于含糊,便请教恩师,师父却说‘人与人不相同,能因人而异固然最好,军中人数多,不可实施,分类而定,方位首选’,吾以为师父所言‘善也’,故闲暇时自行计数,而后可分类定数。”
按后世的话来说就是,刘愣子制定的操练规则太笼统了,是面向全军的一个统一标准,但是军卒之间差异是非常明显的,有人力气大,有人更灵活,所以,统一标准操练下,不同项目当中会出现有些士兵完成太轻松,其他人又觉得太累的情况。而明崇俨发现这种情况后,在冯宝大致的解说之下,他决定自己做一下“统计”,然后再根据“统计数据”,将军卒根据身体素质不同,进行分类,再按不同类别进行操练。
应当说,明崇俨的这个想法已经超越了这个时代,很有些“科学”的意味。
房元昭仔细想了一下明崇俨所说,心下大为震惊,终于明白了其缘何能够成为师父的“正式弟子”,单就此番设想,已是远非寻常人可比,更不用说亲自而为了。
房元昭没有过多打扰,简单聊了几句便离去,他还得向冯宝禀报呢。
冯宝静静地听完房元昭叙说“刺史府”商议情形以后,只说了一句话:“若十日内无确切消息,元昭,自行安排便是。”
结果,仅过七日,“广州刺史府衙”正式行文“水师大营”,称:“‘广州府’已上书朝廷,请准实行‘新商税’,还望冯都督遣得力人手相助。”
于是,房元昭、杜风二人,受命入城,协助“广州刺史府衙”制定“新商税实施细则”以及敲定各家作坊开设事宜。
同一日,由明崇俨补充完善后新的《操典》,交到冯宝手中,他仔细阅看后,很是满意,当场决定——交付刊印,下发全军。
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水师”操练更有成效,而在城内,除涉及军用的“冶铁作坊”外,“酿酒”、“成衣”、“马车”、“水泥”等作坊相继开建……
因此类作坊涉及技术和配方,故而皆以“卫岗乡”内各家作坊与“广州”各商号“合办”形式,所占份子最少两成,最多四成,且无一例外的让出“主事权”,仅保留“收益权”,当然,相关“技术和配方的保密”事宜,也制定了措施和处置约定,并在官府作了“备案”。
至此,“广州府”全境,成为大唐第二座开征“新商税”的城池。
对于这个结果,冯宝内心当中还是颇为高兴的,因为,有一、有二,自然会有三!当更多的城市接受“新商税”的时候,大唐想不作出“改变”都难。
与此同时,冯宝也很清楚,“广州”这一次能够如此快速决定“实施新商税”,根子还是在“海外贸易”,换句话说就是,“大唐水师”能够如期完成重建,兑现承诺,那才是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