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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番情形下,但凡有点自尊心的男人,要么狠下心用强,要么就只能放弃洞房了……
眼下十里亭送别,瞅着裴殊度一脸冷凝,穆昭清了清嗓子,小心谏言道:
“今日送别沈大人回京,王妃一定不好受,要不……殿下留下陪陪王妃,咱们晚一天出发也不误事。”
官道两侧杨柳依依,飞絮漫扬,临行的队伍蜿蜒长列。
裴殊度望向树影间徐行的少女,见她神色淡远谧然,姿态中有门阀世家独有的傲然,微扬着头,仿若周遭一切尽是尘埃伏于脚下,半点儿也看不出穆昭口中的“不好受”。
他冷笑一声,攥过缰绳,翻身上了马背。
官道上,寄瑶走到了沈徽面前,垂眸敛衽,“阿兄此去,还望一路平安,万事顺遂。”
她出门前喝了桃枝煎的药,眼下站在飞絮之中也不再觉得难受,只是有些不敢去看兄长。
在王府中有意耽搁迟久,总感觉,好像晚一些送别,阿兄就能晚一些离开,可回过神来,又自觉幼稚可笑。
注定要离开的人,她又怎能留得住?从出嫁的那一刻起,沈家就变成了她难以触及的“娘家”,再不是她随时随地都能拥有的慰藉……
“阿瑶。”
沈徽亦是万般不舍,又担心她与裴殊度相处艰难,可岑淞等人就在近前,有些话实在不好问出口,遂只道:
“阿瑶放心,回京路上快马轻骑,行程会比来时快很多!等到了长安,我就派人送信给你。你在凉州也要好好保重,记着阿兄送你出嫁时的话!”
寄瑶点头,“我知道的。”
沈徽知道妹妹在外人面前总是情绪内敛,也没太过于依依惜别,又谆谆叮嘱了些琐事,便扶辔上马,与岑淞等人辞别离去。
寄瑶伫立原地,遥望兄长渐行渐远的背影,用力地吸了口气,确认自己不会泄露了情绪,方才转过身来。
身后,裴殊度与部属策马上了官道,像是也要准备离开。
两人视线轻触一瞬,旋即飞快移开。
穆昭下马,走到寄瑶面前,跪地行礼道:“王妃万安。”
其余部将也纷纷下马见礼,偷眼暗觑他们缙王府的女主人,个个暗自咂舌惊叹。
寄瑶拢了拢披帛,声音温软,“诸位请起。”
穆昭站起身,扭头瞟了眼端坐马背的裴殊度,又转向寄瑶,“那个……咱们现在,这就启程去阳关了。突厥人最近有些不太安分……”
说完,扭头又看了眼裴殊度。
马背上,裴殊度挽缰执鞭,神情疏冷,视线落在远处平原的天际线,不知在看什么。
寄瑶也仿佛没留意裴殊度的存在,对穆昭笑了笑,目光轻扫过他身后众人:
“诸位将军此去阳关,万望保重身体。我虽不曾亲历过战事的残酷,却能想象诸位常年以一己之力对抗关外十数政权、戍卫边境的辛苦。大魏因为西北四州的坚守,方能不受外族滋扰,让百姓得以安稳度日。我身为女子,只恨不能为国分忧、上阵杀敌,惟与中原百姓同心共愿,祈祝诸位将军沙场平安,与大魏齐享千秋万岁。”
她语气缓缓,却有一种平静的诚挚。
穆昭等人征战沙场多年,个个是铮铮铁骨的汉子。平日里喊打喊杀的话听得多了,却何曾遇到过像眼前这般连走路都带着香的天骄贵女,温温柔柔地给他们打气,感同身受地理解他们的艰辛和骄傲?
穆昭忍不住心潮起伏,上前再度拜倒,“末将定不负王妃嘱托!”
其余众人也拜倒在地,“定不负王妃嘱托!”
队伍踏上通往阳关的官道,行出了好一段距离,穆昭还有些两眼湿润。
他纠结了片刻,打马追至裴殊度身侧,语气比先前强硬了几分:
“殿下刚才不跟王妃道别就走了,委实有点失风度了!就算是行军打仗,也得彼此给声交代,扔下王妃孤零零一个人回府,也太那啥了……”
裴殊度拉手将阻挡风沙的蒙巾拉高了些,眉目冷峻,“几句话便将你收买了,他日你若战场被俘,莫怪本王先一步将你射杀。”
穆昭语气不甘:“王妃是自己人,又不是敌军,怎能算一回事?而且她说的都是实话,殿下难道没听见?”
实话?
裴殊度暗自冷笑。
昨夜那句“穷兵黩武,莽夫愚行”,才是实话吧?
装模作样、虚以委蛇,当面赞人英雄,背地却口称莽夫,撒起谎来竟是半分愧疚之色也无……
“本王无需听她的妄言。”
沈家想与皇室结亲,如今业已得偿所愿,再近一步,两厢无所裨益。今后她守着她缙王妃的名号,他继续过他戍边征战的生活,两不相干,各生安好!
裴殊度挥鞭打马,提速疾行,赶在未时时分,抵达了凉州以西的云峡关。
奉命提了人犯在此等候的副将,一脸惶恐地迎了出来,跪倒在地,“殿下!”
裴殊度见他神色慌张,问道:“出了何事?”
“禀殿下,此次同行的通译……出了事。”
这次西行需要跟嚈哒人和波斯人打交道,副将提早就安排下了通译官,谁知临出发之际,那通译竟染上了疾病,卧床难起。
副将焦急不已,四下寻找其他可替用的人手,然雍凉一带通胡语的商户虽多,但跑货一般只走河西道,能说些突厥语和吐火罗语,却不大通晓嚈哒语或波斯语。就算有精于此的人才,也早就跑去北新道跟波斯人做买卖赚大钱去了,谁还稀罕军队里那点微薄俸禄?
副将把整个云峡翻了一遍,也没能找出个可立即替代的人选。他心里清楚,殿下此次西行,对外说的是去阳关处理军务,实则却是有更紧要的安排,若没有通译同行,注定只能是无功折返!
他心中仓惶,告完罪,抬头瞄了眼裴殊度的反应,果然见其神色凝沉下来。
旁边的穆昭也急了,“整个凉州,就找不出一个可替代的人选?”
副将摇头,“短期确实难以觅到……有两家商户或许能帮上点忙,但现在马队都在外跑货,至少一个月之后才能赶回来……”
裴殊度俊眉微蹙。
一个月的时间,着实太久……
副将清楚这次是自己疏于筹划、误了殿下大事,心中忐忑愧疚,纠结了片刻,“之前审问那被俘的嚈哒人时,那老者不是说……他曾与王妃用嚈哒语对过话吗?末将猜测,或许,王妃身边有精于胡语的随行?”
一旁的穆昭,这时也记了起来:“对啊!上次岑淞也说,是王妃亲自向那些嚈哒人问的话。沈大人也提过,王妃精通关外胡语,不但会嚈哒话,也会波斯语……”
他语气振奋,殷切地向身旁众将交代始末,一回头,却对上了裴殊度晦暗的视线。
穆昭骤然哑了声,下意识地缩了缩发凉的脖子。
裴殊度收回目光,默然纠结良久,旋身大步离去:
“回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