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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十天，整个丹桓宫廷以及贵族们都知道该讨好谁了。楚勋只是献了一个妆匣，宁嫔喜欢，便一跃成为中书令。甚至没等到第二天，他们年轻的王便开了宫廷的宝库，允许宁嫔自己选喜欢的首饰将那五层的妆匣填满。
争相要来给宁嫔表心意的折子堆满了王的桌子，万俟恭让人把折子都送进长乐宫，随宁嫔高兴，喜欢谁的礼物就宣谁觐见。
可是等到了第十天，这位宁嫔还是谁也没见，始终安静的待在宫中跟着桐叶学《千家诗》。万俟恭进入长乐宫的书房时，就看到桐叶正在给关攸宁示范“雾”字的写法。
两人写的认真，再加之万俟恭特意没让人通报，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因此，关攸宁写完最后一撇抬起头时才发现站在那里看他们的万俟恭，吓得扔下毛笔就跪下。桐叶也赶紧跟着跪在她身后。
“起来吧。朕说了多次了，允许你不行礼。”万俟恭抬手示意她们起来：“怎么这么用功，是打算考进士吗？”
“将大齐科举引入丹桓，是陛下的伟业。臣妾心向往之，但女子之身，学得再好，也不过是后宫闲暇打发时间。”关攸宁站起身，端过侍从手中的茶水果子放在万俟恭身边：“陛下不要笑话臣妾了。”
“你这话似有怨怼之意，你说朕该允许女子参加科考吗？”这话一出，关攸宁笑了一下，万俟恭道：“怎么，你觉得朕做不到？”
“陛下天威所在，令行必出。”关攸宁又跪下道：“臣妾不敢。”
“好了，别动不动就跪下。起来。”万俟恭干脆伸手扶了她一把：“既然不是，你又笑什么？”
“臣妾是觉得，陛下是千载难逢的明君。臣妾这样的后宫女子，即便女子能够科考，也不能干政。陛下本不必考虑臣妾的想法。更何况，就连大齐这样历朝科举已久的，也不曾允许女子科举。陛下却因为臣妾一句话提出这样天下未有的想法，实在是察纳雅言的明君。”关攸宁马屁拍的飞起。
“察纳雅言……”万俟恭把这四个字念了一遍，然后又话锋一转道：“你刚刚在学《千家诗》，才学到苏轼的《海棠》？”
“正是。”
“你的《千家诗》才学到《海棠》，便知道《出师表》里的‘察纳雅言’，看来边地的青楼比齐都的还要好些，吴十三那号称雅室的天香楼里的男男女女，成天聘请名师来学，都少有在《出师表》这样文章上用工的。”万俟恭说的轻松，但让关攸宁汗都出来了。
“臣妾以前有位恩客，是位不得志的文人。”关攸宁现场编故事：“他自觉才华横溢，是辅国的帝师之材。可惜屡考不中，便沉迷青楼买醉。臣妾因为当时是少有的认得几个字的姑娘，所以他每次来都包下臣妾，但什么也不做，就是听他发那些宏论。臣妾哪懂这些国家大事，听的头昏脑涨，勉强记得一些。”
“那除了察纳雅言，你还记得什么？”万俟恭步步紧逼，关攸宁故意扶着额头撒娇道：“陛下，臣妾都学了一天字了，本就昏头昏脑的，您还考我。我这辈子，就吃定陛下了，难道真要考进士？”
“是朕不对。”万俟恭也笑着没再追问：“朕少年时，朕的师傅喜欢这么一个接一个问题的考问朕的功课，如今看着你的样子，让朕想起往事。”
关攸宁聪明的选择没接话，万俟恭也没再考问她，只是说：“桐叶到底学问有限，你若想学，朕请个师傅来教你。”
“臣妾是陛下的女人，不能接触外男。”关攸宁垂首道：“桐叶姑娘教，臣妾已经学的很吃力了。”
万俟恭又开始盯着她瞧，盯到她以为自己又说错了什么，没想到这位帝王叹了口气道：“罢了，还是朕苛求了。朕的师傅当年是大齐有名的书法家，更是模仿旁人字体的圣手。没有他不会写的字，就算是第一次见的字，模仿个几遍便有七八成像。但想想，写字确实太辛苦了。”
这话说的虽然宽慰，但关攸宁知道这是非常直接的试探。她反而大胆道：“陛下是丹桓王，为何用了这么久在找寻师傅？臣妾是否可以做些什么？”
“因为，人们都跟朕说，他因为背叛朕，内疚自尽了。”万俟恭平淡的说完看向一脸“震惊”的关攸宁和她身后的桐叶道：“你身后这个女人就是朕师傅以前的爱妾，所以吴十六才会这么看重她。”
“陛下，二公子真的死了。”桐叶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生硬道。
“桐叶，你知道为什么朕要找你们四个吗？”万俟恭放下茶杯，看向站在那里的女子：“你们没有自尽殉情，他就肯定没死。”
这话刚说出来，桐叶转身就要去撞柱子，还好关攸宁眼疾手快扑上去抱住她，阻止了她血溅当场，就是自己被撞的痛到表情变形。
万俟恭站起身示意宫女们把关攸宁扶到床上，叫御医来。然后他走到被压住的桐叶面前：“现在再死已经晚了。你们应该当时就死的。你可以寻死，朕会把你的尸体扒光衣服，挂在城头，通告天下，说你为朕的仇敌关攸宁殉情，朕要将你曝尸荒野，被秃鹫啄食。你说，师傅听到这个消息，会不会气的吐血？”
“他已经死了！”桐叶咬牙切齿道。
“那你就去死，下去陪着他。正好跟他告朕的状，让他化为厉鬼来找朕寻仇！”万俟恭示意侍从们放开她：“她要死就随便她，如果真死了，就按朕刚才说的办。”
桐叶被放开了却没动，万俟恭满意的笑道：“怎么？舍不得他难过？他这辈子，最大的失败就是做坏人做的不彻底。如果朕是他，为了隐匿行踪，一定杀了以前所有的近侍，而不是给你们安排出路。”
桐叶依旧沉默，万俟恭又坐下，看着委顿在地的她道：“虽然知道是徒劳，但朕再给你一个机会，师傅在哪？”
“你自己不是已经找了一个了吗？”桐叶冷笑了一下：“这个正好还是女人。反正长的一样，还是说陛下只对男人感兴趣，对女人提不起劲。”
“惹怒朕对你来说没好处。”万俟恭看向里面御医正在诊治的关攸宁，又喝了一口茶道：“如果她就是朕的师傅，那她就是关家嫡女，大齐皇后。怎么，关家欺君吗？现在这位齐帝能容忍关家凤凰女做朕的妃妾吗？”
“关家嫡女未诞生前，每个孩子出生都有宫里人在产房外等验。陛下觉得大齐先帝是会被蒙蔽的人吗？”桐叶提到的先帝让万俟恭沉下了脸。
好在这时，御医出来了道：“娘娘无大碍，就是有些扭到了胸腹部，这两日让医女来按摩即可。”
万俟恭点点头站起身道：“你们照顾好宁嫔，至于这个桐叶，随她。要走，就送她回吴十六那。”说完便离开了。
夜间，以给宁嫔读画本为由在寝室的桐叶被关攸宁念叨：“他都怀疑了，你再寻死有什么意思。既然他愿意放你走，你明天就回吴十六那。”
“我不要走！我走了你怎么办！”
“你不走还留下来照顾我才奇怪！”关攸宁小声道：“吴十六另外有人会跟我接头的。你快回去！那孩子的身份你别忘了，保护好他。魏王篡位，杀了太子不说，残害手足，楚王是先帝最小的儿子，他也不放过。当初楚王的家臣用自己的儿子换了他的姓名，求到齐家来，还为了保证不泄密自杀了。有朝一日，若魏王暴虐不堪，楚王是最好的旗帜！”
“先帝本也是篡位得王位，所说正统，当初太祖皇帝最小的儿子是继后嫡子，襁褓中便被册封燕王，如今想来正是青年，难道不是更好的继位人选？”
“燕王都被先帝杀了，现在提这些有什么用。”关攸宁叹了口气：“若是真的像楚王这样被救下了，继后家族势力仍在，为何当初魏王篡位不趁机扶立他？罢了，不说这些了，你记得快些回去，把楚王照顾好。锦瑟在大嫂身边我不担心，其他三人，万不要暴露行踪。安抚好十六，我会找机会离开的。”
桐叶不情愿的答应了。第二天便要求回去。万俟恭也真的放她走了，还派人把她送回吴十六身边。
万俟恭坐在御书房思考着这个凤仙的怪异之处，他总觉得有什么被他忽略了，这个凤仙一定和自己的师傅有关。
正在这时，医女求见万俟恭，说是关于宁嫔娘娘的。万俟恭犹豫了一下，但是为了他的宠爱宁嫔人设，还是宣了医女来。
“陛下，奴婢这几日为宁嫔娘娘按摩，当日的扭伤已经好了，只是娘娘胸部有旧疾，恐怕还要多按些时日。”医女尽职汇报道：“因此，这几日，陛下恐怕还是不能召娘娘侍寝。奴婢特此来报。”
“旧疾？什么旧疾？”万俟恭一脸关心的样子。
“娘娘胸部有肿块，需要按摩散开。心肺似乎也因此有影响。奴婢问过娘娘此情况多久了，是否知道为何如此。娘娘说十来岁开始便有，多年的老毛病了，不知为何。”医女说着，似乎迟疑了一下。
“怎么，你知道为什么？但说无妨。”万俟恭以为是什么青楼经历的后遗症，让医女不敢开口。
“奴婢只是有些疑惑。这样的症状，看起来像是女子自幼束胸造成的。”医女说完这句话，就见本来笑眯眯的王突然间面色变得可怕，他倏然站起身，快步走到医女面前，大概两三步又停住了，他咬牙切齿道：“你刚刚说，是什么造成的？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