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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老太太，来了，来了。”吴妈三步并作两步跑进柳公馆，一口气跑到柳公馆的大厅里。
柳老太太满头白发盘起来在后边插一个发簪。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柳老太太从早上一直坐到现在。耐不过年岁增长所带来的劳累，柳老太太打起了盹。听到吴妈的声音，立刻从迷糊中惊醒。看到吴妈下巴处有一颗黑痣，柳老太太确定是自己的心腹吴妈本人，于是抬起手指着吴妈吩咐道，“快，快，你们快做准备。”
一旁的吴妈喘过气来后，拉住柳老太的手，“老太太，您就放心吧。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吴妈顺势帮柳老太捏两边肩膀。
柳老太心里享受着这般伺候，嘴里却在嗔怪，“你说这年轻人现在都是怎么弄的，结婚不按老祖宗的一套来，非得到外国人的教堂里去？”
吴妈一听，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老太太您有所不知，现在什么流行新潮的。那头发披下来，还弄成一卷一卷的。衣服啊哪还会穿我们老祖宗传下来的旗袍，就连那鞋子都是穿高高的细细的跟，走起路来咯噔咯噔响。”吴妈附和道。
“难道是时代变了吗？我们是不是成老古董了？”柳老太太闭着眼睛说道。
“哎呀，就算时代再变，老祖宗留下来的好东西也不能丢。更何况，外边进来的东西不见得就是好东西。什么洋枪洋炮鸦片阿啊，这些净是害人的东西。”
柳老太太轻轻说道：“魏源在《海国图志》里提出师夷长技以制夷。现在一百多米过去了。八国联军早走了，却来了日本人。唉——”
吴妈捏肩膀的手力度稍微改变了一下，“日子总得过下去。对于外国人这些东西，我们尽可以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柳老太太忽地一惊，转头看着吴妈，好像不认识吴妈似的。弄得吴妈好像做错事情般急忙低头认错，“对不起太太，老奴说错话了。”
“吴妈，别光顾着道歉，你没说错。我问你，这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吴妈的下巴上的痣明显动了一下，“哪一句？”
“最后一句。”
“我……”吴妈嘴巴颤抖着，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我是在报纸上看到的。”
柳老太太叹一口气，“我记得你原先是不识字的。”
吴妈莞尔一笑，“老太太您一直教导我们勤快做事，本分做人。我经常帮老太太您拿报纸，又经常听您念报纸，久而久之，我就认得字了。”
柳老太太满意地说道：“看来等我老眼昏花的时候，你就可以来给我念报纸了。”
吴妈赶紧奉承道，“柳老太太您的眼睛跟心一样雪亮的很。”
柳老太太打断吴妈的话，“我怎么不记得我在报纸上看过这篇文章啊。”
吴妈的手僵住了，努力在脑海里搜索说辞。
此时一个柳公馆的仆人走进来，低头哈腰道，“老太太，少爷和少奶奶到了。”
“哎呀，快快快。”柳老太太喜出望外，先前的困意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神采奕奕。
看着柳老太太的心思转移了，吴妈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此时的宋华头戴着红盖头，身穿一套红色新娘旗袍裙，由柳志明牵着徐徐往柳公馆里走去。
宋华看不到前方的路，只能低头看着脚下的一寸土地，但是宋华可以感觉到在她的周围聚集着许多人。这些人都不约而同地分成两队。宋华还听到他们嗡嗡嗡的刻意压低的议论声。
本来宋华可以从教堂里到回柳公馆的路上司机逃跑的，但是宋华放弃了。在教堂里，叶乔那颇有意味的眼神让放弃了一切想法。宋华不能拿宋然的生命安全开玩笑。包括在被叶乔软禁的那二十多天里，宋华时时刻刻想着逃跑的计划，但一个都没有实施。
因为这样的想法作祟，宋华失去了精气神，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洪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宋华就像一个木偶被柳志明提来提去。一切就像做梦一样，是那么的不真实。
最后宋华被人搀扶着一个布置精心的新房里，坐在铺着大大囍的红色被子的床上。
仆人待宋华坐定后便关上门离开了。
宋华判断此时新房里此时只剩下她一个人，于是一把将头上的头盖揭下来。先是在教堂，紧接着又是在柳公馆里，整整一天了，那头上的盖头像一块铁皮压得宋华的脖子酸痛。
宋华像根木头一样坐着不动，紧闭着眼睛，企图用麻痹的意识忽略身体上的劳累。忽然，“咕噜”一声响，宋华的肚子开始抗议。
宋华睁开眼睛，扫视了一圈，在距离五米的桌子上放着满满的喜饼和喜糖。宋华瞄了一眼门口。门口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宋华站起身迈开步子，走到桌子旁，好不矜持地拿起囍饼一口咬下去。那囍饼柔软适中，香甜中带着一点糯，的确很美味。宋华三下五除就把一块解决了。可肚子里的饥饿感不减半分。宋华又拿起一个囍饼忘嘴里送，另一只手一把将两个囍饼抓在手中。忽然间，宋华发现自己咬得太大口了，噎住了。
此时，门开了。一个穿着红色新郎服戴着金丝眼镜的男子走进来。
嘴里塞满囍饼的宋华转脸过去，立刻认出来眼前的男子正是那个大汉奸柳志明。
柳志明转身将门关上，然后看向宋华。
两人四目相对时，宋华首先想到的是尴尬。宋华虽然不是大家闺秀，但是偷吃别人家的东西这还是头一次。宋华正要吐下囍饼好让嘴巴有空隙发出声音来，却在这时候喉咙被呛到了。宋华一个劲儿的咳嗽。
柳志明盯着宋华，半晌才有动静。柳志明看向宋华，向宋华走近两步，抬起手来要抱住宋华。
宋华感觉不妙立刻躲开，并把手中的囍饼当成武器丢向柳志明。囍饼砸掉了柳志明的金丝眼镜，砸中了柳志明的鼻子。大概是被砸疼了，柳志明手摸着鼻子。
宋华感觉危险并没有解除，此时她想到了叶乔给她的蝴蝶发簪。好在那发簪依然在宋华头上。宋华拔下蝴蝶发簪，头发顺势滑落下来。宋华举起发簪对着柳志明。
柳志明眨了眨眼睛，最后像个瞎子一样眯着眼睛。然后转头看向新床，迈开步子才没有两步，柳就扑通一声倒下了，随即鼾声如雷。
宋华舒了一口气，在柳志明身旁绕一圈，还踢了一脚。可那柳志明像个死猪一样一动不动。宋华手中还拿着那个发簪。发簪下边的针尖利无比，在灯光下无比闪亮。
宋华蹲下来，看着柳志明，慢慢地把针靠近柳志明的脖子。宋华的手在空中颤抖着。宋华不是第一次杀人。可是这一次，宋华却下不了手——这个柳志明救过宋华的命。柳志明先前说得没错，若不是柳志明解围，宋华现在已经被黑衣人抓起来甚至已经被打死了。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宋华还没有看到宋然安全脱身。
安化不得已坐回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