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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妙莲出去接水时，林虞朝窗外看了看，她正好是靠窗的床位，稍微一抬头就能看见窗外的风景。
上辈子没出过皇城门，这辈子没出过村子北口，林虞两世都可以说是见识匮乏，妥妥的乡巴佬。
现在有机会到城里看看，怎么能不趁机增长一下见识呢。
可是眼下这三级残废的样子，想出去走走完全是奢望，只能依窗眺望、饱饱眼福了。
窗外高楼林立，和窗框一起将天空隔断成一条一条的长方形，让林虞想起走在大内甬道时，抬头所望的一线天。
往下看能看到公园门口的花坛，离得太远看不清究竟是什么花，林虞猜测是金盏菊，橘黄色的花拼凑成一个个花环，还有大红色的花被特意摆成医院名称，夹杂在橘黄色中间。
不能说她美但确实够吸睛的。
林虞心想城里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的，乡下路边的砖瓦房子虽然破旧而不堪入目，但月光一照，又显得别有幽趣。而这里，这些高高的切割了天空的建筑，只让她觉得陌生，虽然也是一种风景，但是是有压迫感的风景。
虞妙莲接水时顺便到食堂买了早餐，护士说林虞有些营养不良，让她心里十分愧疚。
虽然一直笑话女儿是个尖馋鬼，但其实大部分时候都是大人吃什么，林虞就跟着吃什么，从来没有像其他家里的孩子那样，吵闹着要大人给她另外开小灶。
乡下实在没有什么好东西，他们家更是如此，常年吃腌咸菜，营养肯定跟不上。
出于补偿心理，早餐她特意按照墙上挂的鱼肉蛋奶豆标准给林虞买了份套餐。
林虞：可是我吃不下啊……
“妈妈也吃吧。”见虞妙莲只给自己买这么丰盛的早餐，却只给她自己买了包榨菜就馒头，林虞觉得这病号饭吃得很亏心。
怎么可以在衣食享受上超越父母呢！这是妥妥的不孝啊！
她坚定地把肉包塞给母亲，自己拿过馒头。
又把小香肠分成两半交给母亲，见虞妙莲满脸不赞同，她无辜地眨眨眼：“太油腻了，我吃不下！”
眨巴完眼睛，她心里惊喜不已。
左眼不那么疼了诶！
看来是会好的，不用担心变成大小眼了！
在林虞半是强迫半是卖萌的软磨硬泡下，虞妙莲总算是和她分吃了那套营养套餐，陪着她说了会儿话才起身：“你大嫂她们让我帮忙带点儿东西，你先歇歇，妈妈过一会儿就回来。”
林虞乖巧点头，目送虞妙莲出了门，然后立刻扭头看向隔壁床。
别以为她刚才没发现，这家伙偷窥她们母女很久了！
然而她扭头的瞬间，对面床上的孩子已经飞快拉过被子蒙住头，一脸与世隔绝的样子。
林虞盯了他半晌，见他没有出来的意思，便也躺下了。
她怀疑自己其实是被石头硌着后背了才会闷痛，不然怎么坐一会儿就这么难受，躺着就舒服了！
她躺下后，门又被推开，林虞朝门边看去，见是个头发胡子都花白的老爷爷，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拎着保温杯，走到床边用拐杖推了推把自己包成粽子的孩子。
“知道你醒了，赶紧起来吃饭！”
“爷爷我还疼着呢，您能不能轻点儿。”被子里的小孩可怜兮兮地说。
这粗暴的态度、直接的对话，和昨天不是一个人吧？
林虞见人家爷爷没注意到自己，便安心装睡。
“我还不知道你，真疼的话，现在得嚎得满世界都知道才对，不嚎那就是不疼了，不疼就别跟我耍无赖，赶紧起来！”
虽然嘴上嫌弃自己的大孙子，但老人家还是把人给扶起来，替他打开保温杯、拆开一次性餐具的包装。
打开保温杯的那一瞬间，有一种浓郁的香气在病房中飘荡，哪怕林虞这等上辈子尝遍美食的人，也忍不住悄悄咽了口唾沫。
这啥神仙病号饭啊？真把神仙煮了做汤吗？怎么会这么香啊！
幸而刚刚吃过饭，不然现在闻到这香气就是妥妥的折磨！
能吃得起这种美食的，只怕非富即贵。想想自己和妈妈分吃一套营养餐，妈妈原本还打算用只吃榨菜和馒头，林虞就不自觉升起一点仇富心理。
冷静冷静，她在心中反复告诫自己，说不定只是人家爷爷或奶奶做饭好吃呢，不能这么无脑仇富！
和吃饭时喜欢和自己碎碎念许多家常琐事的妈妈不同，对床的那爷孙俩大约是古训“食不言寝不语”的践行者，吃饭时没有说什么话。
那孩子吃过饭之后，老人家就带着保温杯又走了，那孩子一转头，冲林虞喊道：“我知道你没睡，赶紧起来！”
林虞闭着眼睛，心里冷笑。
我就不起，你能怎么着！
果然他也不能怎么着，见林虞就是闭着眼睛装听不见，气得眼睛里泪都上来了。
“为什么你老是不理我！”
“老是？”林虞有点儿囧，咱俩难道不是头一回见面的病友吗？
等等，这声音好像有点耳熟。
林虞睁开眼睛，果然不止声音眼熟，对面那人的脸也很面熟。
“你是……”
林虞想起来了，她是那天在菜园外和自己搭讪的小孩，但是她那天没有搭理他，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叫叶荀！”见林虞总算主动开口，叶荀有点小得意，“叶子的叶，荀……”
“荀子的荀？”见叶荀的知识储备不足以给荀字组词，林虞好心帮了一把。
叶荀却以为她在调侃自己，气得脸都红了：“什么荀子的荀！”
“那难道是寻找的寻？”林虞觉得不可能啊，明明刚才那老爷爷拿来的保温杯上写的就是“叶荀”啊。
“不是寻找的寻！”叶荀觉得气呼呼地说，“是草字头，下面再加一个旬。”
他一边说一边虚空写字给林虞看，林虞认真看完：“那不就是荀子的荀。”
“才不是！”叶荀认定了林虞是在模仿他的局势嘲笑他，气得转身不再理会。
过一会儿稍稍平静，他才反应过来可能真有这个词，别别扭扭地回过头来问林虞：“你说的荀子是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