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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阳时,晋王府内摆了各色菊花,那花团锦簇,其秀美自不必说。晋王则在太庙主持祭祀,皇帝不在京中,所以仪式也格外简单。
才大早就有太监来报说苏州刺史遣人送了东西,正在后门下车。王妃听了让人领了进来内厅,那刺史派遣的婆子低着头躬身进来,见了厅上首坐着的王妃,忙磕头递上册子道:“老奴请王爷的安,请王妃安,我家大人命小人送了东西孝敬主子们,请主子们笑纳。”王妃听了请了起来,让人给了他们赏银,领了下去吃茶了。
这时她身边的二等女使倩文进来说:“世子的乳母黄嬷嬷在二门上候着,说要进来给您请安。”
王妃听了忙命人请了进来,黄嬷嬷一瘸一拐地摇着身子进来,见王妃忙忙地跪下叩头请安,王妃忙命人扶了起来,拿小杌子给她坐下,惊奇地问:“才多久没见,嬷嬷怎么腿脚都不利索了,可曾看了医士。”黄嬷嬷笑着说:“多谢王妃记挂,瞧了说是风湿。”说着还双手搓着膝盖摇摇头,王妃忙说:“嬷嬷为何不早早的和我说才是,回头我向太医院要几贴膏药来。”黄嬷嬷听了忙说:“这等小事,如何敢打扰王妃,劳您大驾呢!”王妃笑说:“这就是你的不是了,瑾儿吃你的奶长大的,这点算得了什么了,你竟把我们想成什么人了,你尽管放心吧。”黄嬷嬷连忙挣扎着起来谢恩,却让王妃让倩茹给拦了下来。
黄嬷嬷愁着脸溜着眼打量着房间的侍女,王妃见她似是有要紧话要说,让倩茹等贴身侍女也出去门外候着,嬷嬷见没人说:“承蒙王爷王妃恩典,我那不争气的女儿女婿有一个好落处,能够在世子书房端茶递水,女婿也能在府里衙门上听差。只是前两个月女儿回去和我说,世子带了一个女子回来?不知是她瞎扯还是……”王妃听她问的是这件事,叹了口气说:“正是呢,我想着他既带回来,必是喜欢,但这时正是和安国公家议亲,还是先冷一冷,所以只叫她在园子做些洒扫,想着等瑾儿忘了就打发出去。”
黄嬷嬷拍着大腿,满脸都是愤怒,说:“我就说嘛,前几个月老奴那不争气的女儿回来说与老奴听,老奴开始还以为她胡说,又想着咱们世子是好的,定然不会做糊涂事。还骂了她,让她不许乱开腔,她只哭着赌咒说是真的,老奴想着就算是真的,王妃定也有个法子打发这种人的,不想前几日”说着还压低了声音,身子往前倾了倾,接着说:“她又回来说那日她正要进书房去打扫,见那女子涂脂抹粉的在世子院子里转悠,必是要使狐媚子勾引了,老奴虽知道王妃是有主意的人也急了几日,世子又是在议亲,还是那安国公家,那可是百年士族大家,不可多得的好家世,又让她瞧了几日,见您这里没有动静,定是在忙别的事了,赶忙进来和您说说。”王妃听了知道她说得轻,只说在院子转悠,定然是生米煮成熟饭了,只因这些时日不是明月的事就是宫里的事,忙得团团转。
王妃皱眉,憋着火说:“我只当她是个正经的,见她可怜所以留了她,没想到也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今日要不是你进来说,定然被瞒住了。”
黄嬷嬷说:“老奴一家承恩未得回报一二。说句僭越的话,老奴是把世子当自家孩子一般,容不得旁人玷污。王妃还是尽快处理了这种狐媚子,怕安国公家那边生了变数。”王妃听了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欲言又止,黄嬷嬷明白,只说:“王妃请放心,老奴若出去多说一个字,就让老奴的舌头烂透根,烂到肠子里去。”王妃点点头,又说让御医来府里给黄嬷嬷的脚看上一看才放心,黄嬷嬷听了千恩万谢,磕了头出去了。
王妃忙让门外伺候的小侍女将黄嬷嬷送出门,又叫倩茹进来说:“我们几个竟是愚人,人家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做事,我们竟一无所知,还巴巴的让外人来说给我。”倩茹听了心下骇然,问:“王妃说的是什么事?好让奴婢明白。”王妃招招手,倩茹忙歪着身子贴过去,将黄嬷嬷说的说与倩茹,她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说:“王妃当时是让一个叫文鸳的小丫头盯着的,怎么会出这样的事?”王妃叹了口气,恨恨地说:“这是有人存心如此,悄悄做了事,等到彻底瞒不住时我们做什么都来不及了。”倩茹说:“是刘孺人?”王妃望着她点点头。
倩茹心头一阵火,气愤地说:“王妃面慈心软,又不屑和这种人动手脚,不想她到越发猖狂起来。”随即想了想,说:“待奴婢去提问提问文鸳那忘恩义的贱货,瞧她怎么说。”说完等着王妃发话。
王妃沉吟片刻说:“你先将那贱人找人看起来,省得风声漏了她要寻了短剑。还有要悄悄的,切勿打草惊蛇。”说完倩茹就忙出门去,院门处让王妃陪房林嬷嬷去捉人,自己则到了园中,并不见小丫头们,只见几个洒扫的老妈子,倩茹问:“小丫头们呢?”其中一个老妈子有眼力,见是王妃房中的大丫鬟忙过来道了万福说:“回娘子的话,小丫头们都在里面呢,娘子要叫哪个,老身去给您叫来。”倩茹点点头,说了找何人,那老妈子去了一会就带了一个小丫头出来。
那小丫头文鸳见了倩茹,先是一愣,然后像心里有鬼般害怕起来,作了福问:“不知娘子找我有什么事?”倩茹上下打量了她两眼,说:“王妃叫你。”文鸳问:“不知王妃找奴婢什么事?奴婢知道了好回。”倩茹斜眼打量了她,说:“定要有什么事才能叫你?我在这府里那么久,从没见过哪个奴婢像你这么拿架子的,竟是连王妃也叫不得你了。”文鸳忙陪笑说:“奴婢只是园子里浇花的小丫头,怎么敢拿架子,只是怕见王妃不会伺候。”倩茹见她左右推拒,定然明了何事,也不和她多言语,只让她快些。见推脱不了,文鸳只得跟去。
文鸳走进房中有一阵扑面而来的香味,她低头往前走,见右边炕上坐着的王妃,忙跪下叩头说:“奴婢叩见王妃,王妃万福金安。”王妃不言语,只默默的喝着茶,连看都没看她,她听不见声音又不敢抬头,只将头放得更低了些。
王妃慢悠悠的喝着茶,又将茶盏放在一旁的案几上,低眼瞧着地上跪着的人,不等问,倩文便走了进来在她耳朵边上说了些许话,又出去了。文鸳不明所以只张耳侧听,却听不出个所以然。
王妃道:“抬起头来。”
文鸳忙四下看看,似乎说的是她,忙抬头望着王妃,只见眼前的女人一头金晃晃的头饰,一身华丽丽的绫罗绸缎,还未看清脸上便火辣辣的。倩茹见她打眼望着王妃,上前给了她两个耳刮子,呵斥:“竟敢瞪着王妃,你是吃了豹子胆了。”文鸳吃了痛捂着脸,眼泪直打转却只敢忍着不敢流下来,忙忙地趴在地下。
王妃冷笑说:“我瞧你也是有几分姿色的,放着世子的房内人不做,倒要做什么世子妃的一等女使?有几分聪明竟领了这种空口说的话。她既叫你不管,你得了她多少好处?”文鸳听了知道王妃所说的是刘孺人,却只哭着说:“王妃明鉴,奴婢实不知王妃说什么。王妃当初让奴婢看着那娘子,奴婢也是一门心思看着,那娘子也并无半分逾矩。”倩茹见王妃歪着身子靠在案几上,中指揉着太阳穴,脸上尽是不耐烦。倩茹便朝外面说说:“林嬷嬷,有些事要您帮忙了。”外面的老妇人答应着进来两个五大三粗的妇人,将文鸳提小鸡似的提了出去,命人先给了四十板子又在檐下撒了瓦瓷等碎片让她跪了一二个时辰。
待到进来回话是已是披头散发不成人样了,脸上比先前更肿了些,膝盖上的衣裙是血迹斑斑。倩茹问:“知不知道该如何回王妃的话了?”文鸳吃了板子又跪了些时辰学得乖觉了些,忙忍着痛咚咚咚磕头道:“是刘孺人和奴婢说,待林秋然当做了世子妃,奴婢就能在她屋子里个有见面的人。求王妃饶命!”她原是才十二三岁,只因长得高些,看着像比十一二岁大上三四岁。没经过什么世面,又是新来,当初王妃也是见她才来没什么根底才错信了她。在园子数日见王府里的情形是出身微贱也做了孺人,得了王爷恩宠,以为林秋然这样的平民也是可以出头的,便听了别人的挑拨,存了僭越的心。
王妃也看她不是正主,又是自己院子里的人,做不了证,只吩咐人将她关到柴房,等腊月时新妇过了门在处置她。待她让人带林秋然时,那些妇人早就在檐下带人等着了,只等召见。
倩茹正要出门去叫人,却被王妃唤了回来,说:“也不必问来问去,我也不耐烦,让她写了口供画押,直接灌红花汤给她喝。还有你寻个由头把刘孺人贴身的那几个都打发了,她们聚是知情的,先打他几板子,领到国公府庄上去等过段时间在找人牙子发卖了。”轻轻吹了吹手里的茶,想了片刻又说:“再将齐琛领过来这院养着,去吧……”倩茹听了出去吩咐了让几个婆子手脚麻利点,又找了几个年轻力壮的太监去刘孺人的院里将她身边最得意的莺蕊等一干人全部捆了起来。
刘孺人正得意自己办了件大事,在屋内品茗吃点心,闻得王妃已经知晓此事,又觉得心中气不解,正在大骂林秋然和文鸳,莺蕊则在一旁助骂,又一边劝慰,主仆二人正关门说话,见王妃身边倩茹气势汹汹的带了几个太监乌央央的进来,不由分说拿了莺蕊和几个贴身女使便走。刘孺人见只是王妃身边的女使,忙让院中的婆子拦人,那些婆子见主人发话忙拦住。刘孺人大声呵斥:“哪里来的疯狗,来老娘这里撒野?”倩茹朝她行了礼说:“孺人万安,王妃让她几个去回话,一会儿便给孺人答复的。”
刘孺人冷笑说:“这说的什么话,我这里离不了她们,况且都是我眼前的人,俗话说得好‘打狗还得看主人’你这般带去,我面子放哪里?”
倩茹轻笑说:“孺人这话说的,这偌大的王府,主人只有王爷和王妃二人,哪里还有其他主人?要说面子王妃不知给了孺人多少面子,可惜孺人就是不要。”说完转身就让人带着走,那群婆子想拦,倩茹又骂说:“你们吃谁的饭,端谁的碗难道不清楚?难道想砸了不成?”众婆子面面相觑只得站一边去让了路。
刘孺人被气得说不出话,满脸通红,又见院子里的人使不动,气得直在地下坐着嚎啕大哭,与在晋王旁是两个样子。
这里倩茹拿了人便命后门做值得小厮将四人套着麻袋打了半死,依旧从后门上了装上牛车送到魏国公庄子上。又直接去家塾接了齐琛散学,刘孺人具不知情,待她侍女去接时,早不见了人,忙忙回去禀报了刘孺人。
傍晚晋王回府时,才进二门时,只见刘孺人披头散发,眼泪汪汪地等在风口。身形纤瘦,弱不禁风的样子让晋王十分心疼,还未等晋王开口,她便依着晋王脚边跪软下来,晋王忙问:“这是怎么了?为何这般情形?”又见身边只有一个婆子,便问:“身边的人都哪里去了?为何只你一个?”那婆子待要说话,刘孺人哭得梨花带雨说:“妾不知怎么得罪了王妃,把妾身边的贴身女使都打发干净了,只留了两三个粗使的婆子。不仅如此,还将琛儿也接到她院子里了。”晋王听了皱起眉头,但转念一想王妃虽总是对自己一脸冷漠,却不是个善妒的人,忙命人扶起刘孺人,说:“本王去问问王妃,看她如何说,你先回去吧。”刘孺人心虚怕自己不在随着别人怎么污蔑她,忙说:“想必是得罪了王妃,妾随王爷一起去给王妃赔罪才是正理。”晋王看着她笑说:“你瞧瞧你,怎么见人?”
“奴这就回去梳洗,只是王爷要带妾一起,奴害怕见王妃,奴不怕死不怕痛只怕不能在王爷左右服侍。”说着又抹眼擦泪起来,晋王听她说得真诚,便也点点头说:“她又不会吃你,既如此,先去你屋里。”
二人便携手到了刘孺人屋里,刘孺人并不去梳洗而是媚语调情,哄得晋王七荤八素五迷三道,待晋王欲要行事,又推拒说天色晚怕赔罪失礼。
晋王见不得意,心中愤懑,领了刘孺人到了王妃这院。王妃院内人见他脸上有怒色,又领着刘孺人,想是为了白天撵孺人院内人的事,众人虽知道撵了人,却不知何原因,都小心伺候。
王妃正在屋里烦闷,见晋王怒色而来身后又跟着刘孺人,早已猜到来意,请了安又让了坐,晋王在旁刘孺人只敢站着伺候,晋王让坐才在凳子上坐下。晋王问:“今日本王是替刘孺人来给王妃赔罪的,不知哪里得罪了王妃,竟要撵她贴身的人。还将琛儿来领了过来,竟不让母子见面。”这气势似乎不是来赔罪的,倒是像来兴师问罪的。刘孺人听了晋王的话,忙沿着王妃脚边跪了下去,求道:“王妃,妾不知哪里得罪了您,求您放妾一条生路,不要撵妾。孩子虽是妾所生,幸得王爷怜惜,一直养在妾院里,没离过亲娘的。”说着哭得柔弱娇喘。
王妃见她这样并不生气也不理她所说的话,只笑着回:“妾哪里敢让王爷来赔罪,只因刘孺人身边的那些婢女犯了些口舌,才撵了出去,不干孺人的事。”见王妃不理她,她便顺势坐在地上。晋王忙将她扶起,送回了座位上,自己也落了坐。他用手扣了几下案几,面色沉重地说:“犯了何等口舌,就要将她身边人尽撵了出去,不说别的,院里不能空人的,这叫下人看了成什么样子?”
王妃向倩茹使了眼色,倩茹见了忙招呼屋内伺候的人出去,将人都打发到院外去,自己在院里伺候,不许人近前,王妃见无人便说:“殿下,为了王府名声只在外说是犯了口舌。原本妾是看着哥儿姐儿的脸面,没有过多处罚,前年刘孺人因为一点点口舌之争就打了宋姬,那是两个姑娘的生母,臣妾也看在孺人养了哥儿的面上,只罚了她几个月钱,只让她反省。她是您身边第一得意之人,这点月钱本就不算什么,只是为了姑娘的脸面安抚宋姬。不说别的,当说今日她披头散发在二门上等王爷回府是什么脸面?叫下人看了又是怎么回事?自己不尊重,还怪别人下她的脸。今日撵她贴身侍女不为别的,就是让孺人长长记性,安国公是何等人家?那是连皇妃也是做得的,她主仆几人竟然撺掇那女子往世子房里去,这要传出去了,还以为王府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哥儿屋里塞。”说到什么香的臭的晋王脸上一阵白一阵青,这刘孺人就是他当年还是郡王时,见人当街卖婢买回来的,所以有些许心虚。
刘孺人见说了她的事忙站了起来,跪在王妃脚前,用手紧紧地揪着王妃衣裙,说:“妾当年虽是王爷买回来的,但是妾是真心和王爷的,妾也不敢僭越说王妃的不是,可是妾要为王爷报不平,千错万错都是妾的错,王妃不要因此事嗔怪王爷。”王妃说了晋王以前的事,刘孺人听了便紧紧揪住此事,让王妃进她的陷阱。晋王听了一个小小女子竟将什么过错都往她自己身上揽,心中万分歉疚,他忙扶起刘孺人呵斥:“王妃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王妃知自己谈起陈年旧事,反倒自己没理,沉默片刻说:“这月中旬便要到魏家下聘,如若此事闹了出来,只怕人家不知道找几个理由来拒绝了。”
刘孺人听王妃竟不上当,心下暗叫不好,忙话锋一转说:“要妾说,世子若是行为检点,王妃竟也不用担心这样的事了。”
王妃盯着她,缓缓道:“王府的规矩难道是妾替殿下做主了?这王府竟是孺人的天下了”刘孺人吃了瘪,不敢多言语,悄悄坐回了凳子。
“果真如此?”晋王话锋一转,盯着刘孺人问。
刘孺人正要说话,却被王妃抢了回说:“王爷,证人供词具在,王爷若要提审,人就在耳房内。”边说边将炕上的抽屉打开,拿出了一张纸,上面写满密密麻麻的字,末尾还有手印,递给了一旁的晋王。
晋王看了只转眼看了看刘孺人,他深知这样的好亲事若被破坏了,很难找到了,就算求了恩典只会让关系雪上加霜,随即说:“这样的婢子撵了就撵了,刘孺人无力辖制下人,冒犯王妃,禁足一月,月钱减半。至于琛儿……”
王妃见晋王犹豫说:“刘孺人犯这样的事,妾觉得琛儿还小,万事都需父母做主,如再被别人撺掇岂不是更不好?再说琛儿和霁月都是好孩子,只是养在妾室屋里就有无数好人家退避三舍,若是以后孺人再有一个不注意说了什么话……大家士族的女孩最忌搬弄是非……要妾说等等再接回吧。”王妃笑了笑朝刘孺人说:“或许孺人不放心本妃,那将琛儿送去瑾儿的待过的那个书院也是一样的。”刘孺人听了如遭当头一棒,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哭着说:“琛儿才十二岁,那么小送去,怎么会放心,王爷……奴放心王妃的。”晋王也不扶她,只呵斥她退下,从此便冷了刘孺人大半年,刘孺人本就靠晋王恩宠作威作福,见晋王如此冷待自己,每日战战兢兢,也不敢多言语,每每献媚都被晋王身边的长史劝了回去,以此往复竟然病了,不过这是后话了。
王妃本不是刻薄的人,本来刘孺人争宠她不想管,但触及儿子,她也让她受受教训让她收敛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