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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这疯子,都知道这是四方村的一个奇人。疯子起初就不是个正常人——他的智商远高于常人,只是后来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东西,就从聪明变成了疯子。疯子归疯子,虽也躁狂,但大多针对鸡狗牛羊,从不对人使粗。不仅如此,谁家婚嫁丧葬或盖房立木,都会来帮忙,嘴里还时不时念一些听不懂的话或者咒语。就这样,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这奇人成了十里八乡最有名的人。
他的事要这么说来。
小时候,光辉家里穷,上不起私塾,放羊回家的路上听到私塾先生在讲课,他就趴在窗外偷听。听着听着竟听出一些门道,在学习上就开了窍。这老头打花花,男人喝酒一样,入了学习的门也就出不来了。世间万事,不怕干不成,就怕你不喜欢。这孩子爱听先生讲课,对于四书五经,天文地理,基本上过耳不忘。尤其对于《周易》近乎达到痴迷的地步。
一次,他正聚精会神地听先生讲课,正好被被先生的小妾抓个正着。这先生姓陈,是四方村有名的大儒,两房妻子相继去世,两个儿也都在省城干出一番事业名声如雷,自己闲着没了事,就在四方村开了私塾,一来教书育人,二来给自己找个事干,也算是实现一些价值。这小妾叫卢翠,三十左右,银盘大脸,杏眼有熹,唇红齿白,是一个大美人儿。俗话说,人不可貌相,这小妾看起来知书达礼,实际上却是个唯利是图的泼妇。她把私塾变成了敛财的工具,交了钱的才能来上学,没交的滚远,就是交了的,也不能少一个子儿,什么腊肉大枣和鸡蛋都不顶事,只要钱。
她发现光辉在偷听,就拧着耳朵送回了家。这先生本身也是个十分惜才之人,知道这孩子是个人才,无奈小妾不懂理,只能扼腕痛惜。一次他偷偷给了孩子一本《十翼》,看见里边的“易”字,心里豁然开朗,于是灵机一动,就找到了中医李先生,告知了此事。同是读书之人,圣贤的熏陶必然一致,于是李郎中就收光辉为徒,从各方面悉心教导。当时光辉只有九岁,瘦小的没有桌子高,却正如私塾先生所说,这孩子绝顶聪明而又十分有眼色。在医生家里,洗衣、扫地、熬药、做饭,只要能看到的活,不用人说,孩子都去干。李先生看着喜欢,在医术上可谓是倾囊相授,除此之外还讲一些文化知识。在这些知识中,这孩子对传统古籍尤其是堪舆方面有着极大的兴趣。
两年不到,这孩子已经把各种中医典籍背的滚瓜烂熟。从早到晚,一会儿跑去抓药,一会儿给李先生搭下手,一会儿又去给清凉洗尿布。
第三年,光辉已经会给人把脉针灸了。平时,李先生累的时候,就由光辉给人把脉,他的女婿把关复查。在不断磨练中,光辉医术渐长,威望也慢慢建立,等到刚能独立时,李先生竟撒手归西了。
老人是被稀饭呛了一口去世的,早上喝的稀饭,咳嗽后已经没了事,晌午炮制完药,又吃了一碗菠菜面。偏偏到太阳快要落山时,树上的猫头鹰就叫了。叫声凄惨,李郎中躺在床上突然不能起来,不痛也不痒,不咳也不喘,就是软瘫在炕上不能动,接着就昏睡过去。他的女婿和光辉用了各种办法也无济于事。突然,老人开始发冷,身上开始出汗,黏糊糊汗流着擦着,不能擦干净。几分钟后,老人就坐起来,目光非常安静而柔和,老人对两人说:“不要忙活了,我这一辈子行善行医,总归没害一个人,你们都是我的亲人,只有我的亲人才能救这个家,这个家,今后再难也没事,只要你们在…”说完,倒下头就咽了气。
李先生安葬停当,光辉就跟着他的女婿继续行医。光辉已经十四岁,玉米杆一样高,只是很瘦,还没长开。他穿着肥大的青色袍子戴着瓜皮帽子,看起来已经有了先生的风范。实际上,他的医术也已大成,同时对堪舆之术也精进到一定高度。堪舆,他是自学的,这其实和中医里的五行及《周易》里的八卦是相通的。在医术上,他除了学习一些通用古籍,还继承了李氏中医那一大箱医书。对于这些连亲女儿也没资格学的医书,李先生却让一个外人去学,这让他很感动。光辉认真研究这些李氏祖传的典籍,却发现这些典籍里边似乎有缺损——对于一些疑难杂症,在常规的治疗方法之后总有几个字:“其它精妙之方见乾位…”这一下勾起了光辉的探索之心。
《易经》里说,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乾位在八卦里的位置一般在北,《周易》里的八卦,乾位却在西北,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周文王就在西北,所以西北“大吉”。光辉知道,这书里所指的乾位必然在西北边。但这个“北”,又是以谁为参照的北?
他想到了李先生家,应当以先生家为中心。那么,这个西北,在哪里?光辉百思不得其解。他翻开医书,一遍遍地翻,发现书里:“其它精妙之方见乾位…”这些标注之字虽同样古旧,但明显和正文的字体不是一个人,这难道有诈?但如此老实善良的一家子,没有必要去害自己呀。这种思想一闪而过,随即就自责起来。
那么这个西北,到底在哪里?闲暇时,他总会思考这个问题,实际中他也以先生家为中心向西北方向寻过,出四方村往西北不远就是皂角树和地藏庙,再往前走就是丰庆河。除了这些之前外似乎再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他绕着皂荚树和地藏庙来回转,仔细探索每一个细节,一直没有收获。以至于他每次经过这个地方都会自动停下来,或蹲或站观察思考一番。
光辉15岁那年,她母亲得了紧病,花了很大的力气才从死亡线上拽回来。虽人没事了,却落下一个半身不遂行动受限。光辉从小丧父,和母亲相依为命,平时光辉去先生家行医看病,中午在先生家吃饭,母亲尚可一人将就一顿,现在母亲行动不便,中午这顿就得光辉伺候了。家里的负担一下重了,光辉已经没有心情和时间去探究医书的问题。为了母亲的花销,除了去师父家挣点钱,自己还会在外边接点私活:堪舆。结婚出殡,墓地庄基地,活人的死人的,但凡有人聘请,他一定去——他急需要钱,而堪舆的回报远高于给人看病的事。
日子就这么过,马马虎虎,也算平安。一天,光辉给人选好一块墓地,得了钱正往回走,恰巧碰见地藏庙里的和尚。
“好一个厉害人儿,今后还是少给人选墓地看风水了,人的命,天造定,选的多了,有损天道,自身会有灾难”和尚说。光辉听到这话不入耳,就说:“和尚老师傅,你看看这人世间一天死去的人有多少,这些人有几个埋到了好地方?他们不用,我拿过来何错之有?并且对于好人,我才会做,活着名声不好的,我是会拒绝的,你学佛渡人,又渡了几个?
“南无阿弥陀佛,还是少做为妙…”和尚双手合十,笑眯眯地走开了。
光辉终究没有听和尚的,他的堪舆事业大有盖过行医之势。在他看来,堪舆也是为人好,也算行善积德,与行医没有本质的区别。
就这样,光辉一边行医,一边给人看风水,回到家还给自己和老娘做饭,他做的饭不错,顿顿不重样,端出来,满街道都夸。
清凉五岁了,圆月一样的脸,圆的可爱,胖的恰如其分。脑袋上顶着两个发髻,象即将长出角的可人的牛犊儿。
郎中的家里,来看病的人比李先生在世时还要多。一天下来,光辉、清凉和她丈夫三个人忙的几乎没有吃饭的时间,清凉就没人看管。思索再三,李氏只能雇人看娃。这新找的人有六十多岁,腿脚不便,走路蹒跚。清凉却手脚麻利,像男孩儿。找这样的人,也是临时解解急。
绳子总是从细处断,这一解急竟真解出一件让人急的事来。四月天,周围开始下雨,秦山里发了水,灌进干渴了一冬的河道就成了潮。这一年,丰庆河的春潮比往年都要大。第一天齐河堤,柳树都泡了进去。第二天水上岸,麦子就站在了水里。第三天潮水就涌到了皂角树跟前。水环抱着皂角树向下游冲去,不知什么时候,皂角树根就出现一个锅口大的漩涡。
第四天,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下去。靠近河岸的地方像镀上了一层金,在太阳下边明晃晃一片。有人光着脚丫子开始拾柴禾,有些没脱鞋的,就找离岸远一些的地方拾。大伙儿走着走着就来到了皂角树边,把挂在皂角树根的柴禾拽扯起来拖到地里,很快皂角树根就被收拾干净。这时候,大伙儿发现大树根的旁边出现了一个树洞。站在旁边往下看,深不可测,扔块砖头,半天才能听到声音。声音闷闷的,象拳头打在被子上,很明显,下边没有水。
光辉围在这树洞旁边看,医书中的那句注解又出现在他的脑海。这树洞难不成和和那个“北”有关系?难道这树洞里有医书的注解?
第二天,这颗皂荚树开始向地藏庙倾斜,第三天,皂荚树愈发倾斜,几人抱不完的树干距离地藏庙的屋脊仅剩三两尺。之后几天,皂荚树每天向下倒一些,无事的人就跑来观看,在它离地藏庙屋脊仅有一拳距离的时候,终于稳定下来。
这期间,清凉也会跟着这些人来看。看娃的人也一瘸一拐着急地追在后边。等到树稳定了,大伙失去兴趣的时候,又有人开始探究这树洞。清凉就跟着大人一起看,探出个小脑袋,眨巴着大眼睛往下看,背后有人突然一声,这小家伙就吓的往后一跳,两个羊角辫子就抖一下,大伙就哈哈笑起来。看娃的老妈子吓的一把拽过清凉,嗔怪地看着她,抬起头来就骂那些好事的人。老妈子也是个厉害人,音声洪亮,骂的内容又比较丰富而毒辣。几个人听不下去了,也就对骂了起来。老妈子显然被激怒了,往地上一坐,双腿盘起来骂,从天上到地上,从祖宗八代到子孙六代,骂语周到而深刻,几乎形成一个系统。
看热闹不嫌事大,很多人围起来看,也怪这老妈子平时泼惯了,基本没几个人劝,都围着看热闹。老妈子正骂着,脑子一清醒,突然发现刚抱在怀里的清凉不见了。就赶紧爬起来找,人围了几层,她找不着,就冲进人群:“我的孩子呢?”
大家都知道这是李先生的孙女,不看僧面看佛面,就赶紧和老妈子一起找。找完了地藏庙,又去蚯蚓沟,找完了蚯蚓沟又去丰庆河,又有人跑进村里,还是找不着。这老妈子急了,摔打着胳膊,跳着嚎啕。
“快…快…找到了,找到了”一个人站在皂荚树下大喊。大家赶紧涌到皂角树跟前 。那人站在树洞边,用手指指树洞:“在树洞里”。大家不再出声,趴在树洞边仔细听,下边确实有孩子的哭声,这声音很小很模糊,似乎很远。
“快,快,赶紧扔火把下去,底下不能缺空气”有人喊。
大伙就找来麦秸点燃扔下去,麦秸着的很快,落进去不久就只剩下火星四散而开。借着火光,也大概看清了树洞里,这个树洞是葫芦型的,表面口小,里边很大,麻绳粗的树根像蜘蛛网一样。
老妈子也挤了上来,对着洞口就开始喊清凉的名字。孩子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哭声越发大了。老妈子听到就急了,疯了一样向洞里扑去,没想到老妈子穿的厚,咋暖还寒,棉衣还没脱,上半身已经进了洞,棉衣就被卡在了洞外,看着洞口马上要塌陷扩张,有人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老妈的脚脖子,几人协力从洞里拔了出来。拔出来,这老妈子已经急晕了过去。
很快,甘草和丈夫也赶了来,他俩一来,先是围着洞口急的脚手不听使唤,接着甘草就晕了过去。甘草的丈夫又赶紧救老妈和甘草。接着,光辉也来了。他趴在树洞看了看,叫人点了麦秸往下扔,扔下去,就喊清凉,孩子还有声音。他赶紧吩咐人找来一些布条和油,绑起一个火把点着。又跑到地藏庙借麻绳,这和尚去化缘了,庙里没人。光辉一把推开庙门,两边都是鬼神的雕塑,有个神像手里正好有一盘麻绳。
光辉让人把麻绳绑上腰,再往脚上绑一个粪笼,喝口白酒,打着火把,就下到了洞。进洞两米后,空间突然变大,到处是树根,再往下,树根变细变密,渐渐闻到一股硫磺味儿,听到了水流动的声音。光辉感觉不妙,赶紧喊清凉,几声过后,眼睛刺激的已经不能睁开,呼吸已经不太顺畅。他继续喊,终于有了声音,就赶紧挥动着马上要熄灭的火把,发现下边两米处,在玉米须一样密密麻麻的树根里挂着清凉。他摇一下绳示意继续放,可上边人回喊说绳子不够了,只能再往下放一米。
光辉低头看着根须里的清凉,孩子已经不太清醒,爬在树根形成的网上不敢动弹。光辉用力喊清凉,不断挥动火把,把脚上绑的篮子在清凉面前荡漾。孩子没有反应。光辉有点着急,把火把叼在嘴里,自己慢慢松开绑在腰间的绳子,绳子一松,人就向下坠去,就在将坠落的一瞬间,他赶紧抱住手边一根粗树根。树根很滑,往下一滑就是半把米高,正好落在了清凉旁边。光辉手拽着树根,小心地踩在须根上。轻轻解开绑在腿上的粪空,把它绑在绳子上,又拽过清凉,放进了粪笼里。
清凉被拽上来了,虽不省人事,但呼吸均匀。有人就赶紧找长绳子,找不到,和尚正好经过,就解下绑腰的绳子和麻绳绑在一起。往粪笼里放一盏油灯,慢慢放下去。过了很久,下边没有反应,大家开始喊,喊了半天也没有反应。正当一筹莫展时,突然下边传来一声尖利的叫声,绳子一沉,大家就赶紧往上拉。
光辉站在粪笼里,双手握着绳子被人拉了出来。刚出地面,光辉看见和尚在,就直接跪到了和尚面前:“师傅!师傅!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呀!”和尚一笑,没有吱声,转身就走。
“嗡阿吽”这是给我的。
“唵 呵呵呵 微斯摩耶 梭哈”这是给你们的,他指了指甘草和甘草的丈夫。说完,哈哈哈就走了,留下一脸不可思议的众人。
第二天,光辉去李先生家了,第三天也去了,但人看起来有点懵,坐在那里心神不空洞。
再过一周,光辉莫名有点累。看了一天病,回去的时候和喝了酒一样。他走几步停几步,回到家气喘吁吁。又给自己熬了一副药,用尽全身力气喝下去,倒下头就不省人事了。
第二天,他是被母亲叫醒的。起床后他感觉好了一些,给老母亲做了饭就去李先生家。一天时间,下班后又开始和前一天一样。如此半月有余,光辉的头上背上竟长出来很多脓包,阵阵恶臭,他喝了很多中药,无济于事。
一天下午,他往回走,又碰到了和尚。和尚见了他,笑眯眯地说:“好,很好,癞头是福报呀!”
光辉听到了,恭敬的就要下跪,被和尚扶住双臂:“我只能受起你的半跪,还有一个人,我根本承受不了她的任何一个善念,好好修吧!”和尚完就走了。
走了十米,转过头:“你我有缘分,你再来求我时,一切做狮子吼”。
半年后,光辉的烂疮下去了,却疯了。成了一个整天念叨“嗡嘛呢叭咪吽”的疯子。因为发生在身上的这些奇事,让他成了受人尊敬又让人敬而远之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