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妮小说网

第3章 缘起【1 / 1】

红星闪闪耀秦川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康妮小说网https://www.vkni.org),接着再看更方便。

光辉打河生,河生不生气,甘草却想不通。因为光辉九岁学医,不到十五岁就疯了,他是看着长大的。这娃疯之前,品行如何,他比谁都清楚。疯后这五年,她们一直在接济他,接触这么长时间,也没见他打骂过人,只是整天念着那些听不懂的东西。所以,光辉打河生,她不能理解。

不能理解也就不理解了,世界上的事情怎能都被我们一双俗眼看穿?既然看不穿,那就索性放开,交给老天何尝不是一种坦然。

河生不会干农活,却能识字读书。李先生的一些书经常被他翻动,看一会儿就如痴如醉,石佛一样静坐不动。甘草母女俩一下子明白了——这是个动笔干的人,动不了锄头。但家里缺劳力却是个最现实的问题。提起农活,母女俩就发愁,尤其清凉上学时,家里只剩甘草一个人干活,连装玉米时,口袋都没人帮着张。

啥没见啥,黄鹂又叫了,金色的麦子在风中沙沙作响。甘草和清凉割完半亩地小麦,装上架子车往回拉,驾辕的是甘草和清凉,河生在后边推。

这让很多人看不惯就调侃说:河生呀,有个好老婆还是好,架子车都不需要自己拉了,拿个鞭子走在后头就行。”

河生还没说话,甘草脸就红了,把头埋进两根车辕中间迈开步子只管走路。清凉却停下来说:“这是我河叔!拿好你手里的叉,戳了眼睛就更瞎了”。

“我把你这嘴尖毛长的黄毛丫头,说话咋这么毒的…”那人往手上呸一下,搓一搓,假装要打。清凉捂着脸就喊起来:“你敢打人?有人打人!”。周围人就哈哈笑起来。河生走向前,把清凉拉到车子后边,护着她,眼睛狠狠地剜那人一眼,周围的人再没有敢开玩笑。

甘草见了,驾着车辕用力往前,头低着,心暖暖的。

河生身体越来越好,情绪也慢慢好了,虽没了记忆,但进入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关乎生活的实际事情后,就又融入进了生活。

他每天劈柴,用粪笼往地里提鸡粪,给甘草和清凉洗衣服,又跟着甘草开了后院的地,豇豆一行,茄子一行,开始种菜。清凉回到家里,又给她讲课,复习。这孩子上的是新学堂,都是些新的内容,没想到河生也懂,这让李氏又惊讶又欢喜。也不知道是哪个串门的看到了,河生会讲课的事情很快在四方村传播开,就有人提了礼领了孩子来拜先生。甘草不知如何是好,双手推辞,河生却把她拉到一边,欣然接受。这样,甘草家的大仓库就成了学堂。这个学堂不同于私塾先生的学堂,而是新式的,讲数学地理,四书五经只作为补充。自此以后,河生就一天忙着讲课,甘草负责做饭和干农活,清凉在县里上中学,这家人慢慢磨合,生活上互相协作,扬长避短,已经接近完美。

半年过后,由于河生讲课生动有趣,内容又和国家倡导的新型教育相一致,来甘草家的孩子越来越多。同时,四方村私塾的收益却越来越少。收不到钱,那个小妾就开始骂。她骂天,骂地,骂先生,骂的家里不能安宁。读书之人,一般都比较内敛,虽憋一肚子气也会忍着咽下去。这小妾见先生只是唉声叹气不做回应,也只好作罢。但这一口气总咽不下去,就寻思着找甘草算账。

那一天,甘草在皂角树旁洗衣服。这小妾也在洗衣服,旁边还有一大群妇女嘻嘻哈哈说笑。有个女的说:“你说这人命天造,光辉说变就变,甘草还没孤单几年,就从河里捞出个金蛋蛋来,一个是难,一个是福,人和人不能比呀…”

甘草听到了,脸红了,就端起盆子准备走。

“走什么?甘草姐,给大伙儿说说那个男人的新鲜事吧!”有人说。

“没、没、我们没什么的……”

“没什么,我就不信清凉上学去了,那么大的房子,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就能平安无事住一年!”有人说。

“可惜呀,虽干柴烈火,也得是个会下蛋的母鸡,下不了蛋,长久不了的”先生的小妾阴阳怪气地说。

几年前,清亮掉进树洞,甘草惊吓过度晕了过去,醒来后就吐了一口黑血,女人之事就没了规律,纵然用尽各种办法各种药物也无济于事,之后就不能再生育。

这小妾是出了名的泼妇,这话说的也是歹毒,旁边的女人都安静了,没人再敢说话。甘草一下被激恼了,拿起手里捶布的棒槌就扔了过去。这小妾一躲,棒槌就落到了身后,她就捂着脸,呜呜哭起来,边哭边骂,边骂边哭。但郎中一辈子行善积德,实在找不出可以用来发挥的骂点。先生的小妾就坐在地上骂甘草,专捡歹毒的骂,从小骂到大,从里骂到外,甘草端着木盆往回走,她就跟在后边哭着骂着。骂到“你养着野男人,气死你老汉时”已经到了甘草门口。甘草哭着:“求你不要乱骂乱说了,我们好歹也是乡党一场,积点德吧”那小妾没有理会甘草,继续骂:“老天有眼,让你断子绝孙,让你一个母鸡不下蛋,活活气死去!”

甘草大口喘着气,手里的盆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夹杂着皂角沫的水就像箭一样激射开。这声响吓着了小妾,也惊来了河生。

“怎么了姐?”

甘草不说话,眼泪在眼睛里打转,胸口剧烈起伏,双手垂着,蜡黄的手剧烈颤抖着。见到河生,“哇”地一下,就吐出一口血,顺着门框溜了下去。

先生的小妾还在骂着,她摇头晃脑地带着哭腔骂着,根本没注意到河生。河生听到了,走到跟前就给了她一巴掌。这女一个趔趄被打清醒,正要骂,却看到一张俊到接近完美的脸。她一下怔住了,呆呆地看着河生转过身,看见河生把软瘫痪在地上,满脸眼泪的甘草搂在怀里。

甘草挣扎了一下,想要挣脱河生的怀抱。河生却握着她的手,对着看热闹的人,平静地说:“李甘草是我的女人,是我的妻子!今后,谁敢欺负她,先来过我这一关!”甘草哭了,嚎啕大哭,众人散了,只留着甘草和河生在门口静静地坐着。

“今后,我们就是一家子”河生轻轻地拍着甘草的背说。

“不,我年龄大了,更不能给你生孩子了,我是废人…”河生用手捂住了甘草的嘴。

“孩子是条命,我也是,我的这条命是你给的,你是我的再生父母,又是我的妻子,能够白头,已经是老天眷顾了我”

甘草哭了,她感到了力量,点燃生命希望的力量,她感到了温暖,融化一切生活苦寒的温暖。她捞到了幸福,捞到了希望,捞到了让自己生活有意义的因果。她跪在地上,感激老天,感谢造化。

甘草和河生的婚礼在八月十五进行。本来计划要尽可能低调的办,河生不同意,他要让全四方村的人都知道,甘草是她的妻子,这就是他的家,今后,谁也不能欺负她!这婚礼是喜事,但办的更有立威的硬气!

婚后,男耕女织,各司其职,这个家竟重新有了隐隐发达之势。

一天中午,甘草在家里做饭,河生教完学去丰庆河边拉柴禾。当时,大家为了预防火灾,都把自家的麦秸堆堆在了丰庆河与蚯蚓沟之间的空地上,这块空地正好位于皂荚树北边。皂荚树倾斜后,就没有人再从皂荚树前过,都沿着丰庆河东岸往北去拉柴禾。

河生拉着车子沿着河岸走,初冬的地面已经结霜,把玉米须粘在地上,把柳树枝镶在泥里。河生一步三滑,小心翼翼往前走,他看见阳光很明媚,丰庆河两边结了冰,柳树也像被蘸了糖,整个一个圣洁的世界。河生看到这景色,就不由自主地哼起了戏:

禹王也曾哭水浑,夏桀王又哭关龙逢。

汤王家哭到五更,纣王天子哭商容。

周文王哭的伯邑考,周武王又哭姜太公。

成王哭的周公旦,康王也曾哭召公。

郑庄公哭的考叔勇,齐王又哭老晏婴。

赵王哭的廉颇勇,魏王又哭孙伯灵。

吴夫差哭的名辅将,哭王剪本是秦子婴。

吴广哭的是陈胜,霸王乌江岸边哭范曾。

汉高祖被困荥阳哭纪信,文帝痛哭周勃老陈平。

汉武帝哭的霍去病,王莽又哭徐世英。

汉刘秀哭的姚子况,汉献帝宫院哭董承。

曹孟德哭的典韦将,江南孙权哭吕蒙。

刘备哭的是关公,小阿斗又哭诸葛孔明……

河生越走离村越远,声音就越大,树上的鸟儿就被惊起,扑棱棱飞翔向天空。这声音惊走了鸟儿,却引来了人儿。

光辉拿着铁钩子钩了柴从皂角树边过,听见有人唱歌,又看见河边有鸟儿飞起,这疯子就有了好奇心,一摇一摆地向河边跑来。他边跑边用手拍着屁股,嘴里喊着“驾!驾!”他骑着想象中的马来到了河边。看见是河生,就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嘴里又“吁”一声,停在了河生身边。河生看见是疯子,有心躲避,推了车就跑。疯子捡起一块土扔了过去,河生赶紧跳起来躲避,土块儿在河生脚下炸开,地上就留下一个白点。河生见疯子动真格,顾不了其它,扔下架子车子往前跑。结霜的河岸很滑,河生跑几步就摔倒了,不等爬起来又倒下去,这疯子的脚却像长了钉子,跑的稳而快。疯子很快追了上了河生,河生还像鱼一样在地上弹跳。看见疯子,赶紧爬着向前,疯子却不慌不忙地举起铁钩子,一钩子就扎在了河生背上。“啊…”河生一声惨叫就晕了过去。血象泉水一样涌出,染红了衣服,染红了地上的霜,流到了疯子脚下。疯子怕血,见了血就扔下钩子,哇哇地哭喊着跑开。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当麻雀落到他旁边,开始寻找路边的草籽时,一个人恰巧从这里经过,这人是私塾先生的小妾卢翠。

卢翠也来背柴禾,沿着丰庆河走,先是捡到疯子的柴笼子,心里美滋滋的,接着又发现地上有一只鞋,她捡起来,是个男人棉鞋,鞋里铺着鞋垫子,上边绣着鸳鸯戏水图,精致、细腻。她把鞋往笼里一扔,继续往前走,岸上霜开始变的斑驳起来,有了人踩过的痕迹,再往前,就发现岸边的麦地里躺着一个人,周围全是血。

这女人平时虽泼,但也是个有胆量而果断的角色。她喊了几声,周围没人,她又对着地上的人喊,也没有回应。就放下背笼,摇了摇那人,依然没有回应,接着,就用力把人翻过来,仔细一看,竟是那张俊到完美的脸。

卢翠的心剧烈跳动起来,她用力把河生扶起来,搂在怀里,用手指试了试鼻子,见有热气出来,就放了心。这时,另一只手上有了热乎乎的东西,她从他的背后抽出手一看,原来是血。河生背后的伤口太深,血还在冒。卢翠心里又着急起来,喊人,周围还是没人,她一着急,就把手伸进了河生衣服里,再用力一扯,衣服就被撕开。河生背上一个黑血窟窿就暴露出来,她用手按压在伤口周围,血流的慢起来,她赶紧解下自己的裹脚布,用力把伤口缠起来。

“啊——”河生被疼醒来。他睁开眼,一张白净细嫩的脸就钻了进来,这是个和他年纪相仿,略显肥胖,但又胖的恰如其分的人。而他此时此刻正躺在这样一个水一样的女人的怀里。这女人把他包扎停当,在自己的棉袄上擦净手上的血,又脱下自己的花棉袄铺在河生身下。这女的把一旁的架子车拉来,使尽浑身力气把河生扶起来,再把棉袄铺在架子车上,让河生躺在车厢里就拉回了家。

河生侧着躺在架子车车厢里,这时候的太阳依然圣洁,透过圣洁的眼光,他看见一个扎着两根麻花辫的女子正使出浑身的力气拉着他在麦地里行走。透过光线,他竟发现,卢翠其实是个绝色美人。

河生被送回家,除了流血过多仍旧虚弱外,其实并无大碍。甘草见卢翠拉着河生,本不高兴,待问清原因后,又一会儿自责,一会儿感激。她留卢翠吃饭,又把学生给河生的腊肉、黄酒塞给卢翠。卢翠推脱不急,就站起来:“我救人不是为了你给我好处…”说完,摔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