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yton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康妮小说网https://www.vkni.org），接着再看更方便。
门洞里，还有一尊没有完成的座佛，满头发髻手托白莲，虽然门洞大概有两人高，但那尊佛像却在门洞中顶天立地，好像把整个门洞当作佛龛，那个佛龛倒也奢侈，有个红色瓷砖贴面的轮廓，在阳光照耀下斑斓。
“他们还真干得出来，这么多菩萨就扔在地上，也不怕遭报应！”
来到门洞旁，鲁鱼头双手合十，生硬的给一地佛雕拜了一拜。他自小生在船上，知道大户船家规矩多得很，吃鱼不能翻面，否则得杀一只公鸡，用公鸡血洗船才行，至于神佛那更是毕恭毕敬，过年抬猛将、白露祭大禹，穷人家甚至都要捐不少的香火，平日里那些大船，哪怕只是路过禹王庙，都要把酒菜分出一份丢进太湖里，然后跪倒在甲板上磕头遥遥祭拜。
“那些都是平常富贵人家，心里有个放不下，所以怕这怕那，咱们当湖匪的早就知道自己十恶不赦了，下地狱也是活该，谁还怕这些呢？”
陆四妹倒是像掂量柴火似地掂量着地上的佛头，但话说完还是将它们摆正过来。
只有金如玉双手抱着一个佛头，蹲在地上看得出神，虽说佛本无相，相由心生，但她总觉得，这佛的面相实在是太像自己了，自己低头看着佛头，就像是在照镜子。
鲁鱼头倒是着眼于周围大处，他从小跑过各式各样的庙，小佛像见得多了，但门洞中顶天立地的座佛，却听说只在苏州城里，不知不觉就移不开眼，抬着头丢了魂似地踱步过去，不想没注意门洞口还有些高低，绊了一跤，在佛前摔了个双膝跪地。
“小心些！要发财也不用跪得这么早呀！”
陆四妹确认没有埋伏，也见不到追兵，便在提醒的时候不忘打趣。
鲁鱼头虽然缺钱，原本不爱听“发财”之类的话，但陆四妹在调侃的时候，尾音上扬，与平时精干的女湖匪相比，更像是个姑娘，让他听着心里竟也不觉难受，拍拍尘土自己也笑了，“这岛上竟然能请来这么大的佛，虽说是湖匪的集市，倒是有向善的心啊！”
“这些不是请来的。”
张百无的话音未落，左手捡起地上的佛头，右手拿着自己的匕首，在佛像眼睛上轻描淡写几刀，一条柳叶弯眉便挂上了佛像的额头。
“诶！你别把人家请来的古佛弄伤了！会坏运势的！”
鲁鱼头虽然不求不拜，但心里头是敬佛的，看见张百无在佛头上动刀，不由担心起来，埋怨的口气就像小时候，妈妈训斥在庙里贪玩的自己一样。
一般船家听了“坏运势”三个字都像吃了苍蝇，不管干什么都要停下，转头啐上几口，但张百无却置若罔闻，将拿佛头握在手中从左转到右，从地上刨起些黄土，当作铅华一样点在佛面上，将新雕刻的痕迹收干，重新显露出青黄色，脸上这才有了笑容，回鲁鱼头说道：“这些都没有开过光，只能算泥菩萨，没什么灵验，你跪他们没用，自然也咒不了我。否则，若真有佛法，岛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最后一句说得很轻，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抬头将手中佛像摆回门洞边的佛龛上，谁料转身的功夫，眼前竟然也出现了一个佛头，一时间让张百无以为大佛活了过来，退后摆出弓步的姿势，手摸向腰间，刚抽出枪，却发现佛头之后，还有一张佛面，比木雕更多了白皙和水灵，好像菩萨降世，选了个姑娘当作化身。
“这里面有一些是你雕的吧？按照姐姐的样子。”
金如玉托举着同她拳头差不多大的佛头，看向张百无的眼神带着些怜悯和嫉妒，但手上的东西似乎有些沉重，让她双手托着，还不得不用肩膀借力。
张百无回过神来，没有回答，只是从她手上接过佛头，也一起摆放好，看了一眼剩下的一地散乱，摇头说：“算了，咱们赶紧去找东西吧。”
“等一下！这些都是你雕的？！”
陆四妹没有让张百无走出门洞，她知道这里被翻找过，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回来，也就不再压抑语气中的吃惊。她从来不知道张百无有雕刻的手艺，也没想到他作为一个名声在外的土匪，会雕这么多佛像，更让她心里发酸的是，这些佛像的面相都是按照金如雪做的，他在心中的思念，到底又折磨了他多久。
“一个人在岛上也有不少年了，做出这么点东西不算事情，不然要闲出病的，再说了，从小见过的邻里都被人杀了，我这个唯一的当地人既然还活着，理当为他们祈福。”
外头地面的湿气被太阳蒸了上来，门洞里木雕的表面都湿漉漉的，人更是如此，连鼻头和嘴唇上都挂起了水珠。张百无回答得很自然，一点没有逃避，两手摊开好像准备全盘接受，陆四妹原本想问的酸溜溜的问题，突然不敢问出口了，她怕张百无真的答应下来，亲口对她说出那个心照不宣的事实。
“你还惦记着姐姐吗？”
然而，这个陆四妹在脑海中斗争了千遍的问题，还是被金如玉堂而皇之的问了出来，或许是她作为妹妹本就年幼无知，所以也无所畏惧。
“我怎么可能忘得了她！”
张百无擦了擦汗，伸手想要爱抚刚摆放完的佛像，但在触及的一刹那收手了，回头对大家说，“时候不早了，快赶到码头去，把东西找出来，不能耽误了正事。”
陆四妹原本以为这个问题的答案会让她奔溃，但听到了答案的时候，看张百无的反应，好像原本很担忧的事情也不过如此，退了两步来到门洞之外，只觉得凉风拂面，将自己从梦中吹醒，眼目清明。张百无心里仍然想着金如雪，这点她早就知道了，但金如雪已经不在人世了，而且张百无心里也没有第二个人，自己多把握，总有机会。
她没有再说话，加快脚步走上前，几乎与张百无并排，甚至挤过了原本紧跟张百无身后得金如玉，还不忘把朝向张百无的一侧头发捋了捋。
金如玉也懂事情有轻重，虽然大小佛头百八十个，都是姐姐的样子，看得她有些想念，又不知为何张百无要这么做，但现在自己是躲在人家眼皮底下，即便自己问，张百无也给不出像样的回答，只能看了眼门洞内各色佛像，像是要把它们都刻在脑海里一样，这才转身跟上，全然没有发现，张百无身后的位置已经被陆四妹占去了。
“你和你姐姐长得真像。”
鲁鱼头很负责，尽管已经落后张百无将近一个菜畦的距离，却仍然等到金如玉走了才跟上，确保没人掉队。他身材高大，金如玉不过到他胸口，因此即便是从背后，也能看出小姑娘心里有事，头也不抬着看路，便想着安慰，但奈何自己嘴笨，半天憋出一句。
“我哪里比得上姐姐。”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