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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落叶松林的稻田里有一小片芦苇,芦苇环绕着一个近乎圆形的直径约10米的水泡,远看上去,俨然一座翡翠的孤岛。一棵斜歪的柳树,根植在稻田埂外,茂密的树冠却斜向水泡中央。下垂的柳丝像极了女人飘逸的长发,淡黄的柳花躬身其上。柳花形似淡绿瘦身的桑葚,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细小突起,仿佛蜗牛的触须一样。
总习惯在腰间挎一把54式手枪的殷科长,这天正跟新兵们一起水田劳作,突然,从那芦苇丛跃起4-5只野鸭飞往朝鲜屯方向。就在野鸭掠过我们头顶的刹那,眼疾手快的殷科长挥手一枪,其中一只鸭子应声落地,还溅起一小片水花。
“殷科长真是神枪手呀!”
“太神了!”
“真神!”
“--- ---” 新兵们赞不绝口。
“不敢,不敢,它不过是撞到我枪口上了。” 自谦的殷科长潇洒地吹了一下枪口(其实并没有烟),而后将其重又插在腰间的枪套。
回到农场,殷科长让拿鸭子的新兵将其送到炊事班,
并让那新兵传话给四川班长:
“就说是我说的,要好好做一下,争取让每一个士兵都吃到一块野鸭肉。”
晚餐时,在盛满牛油炖萝卜的大盆旁,确有一盘有如深酱油色的炒野鸭,连皮带骨的,每一块都差不多半个指甲盖大,刀工十分了得。彰武老兵拿着筷子,小心翼翼给每一个就餐的人都夹了两块。夹给我的第一块鸭肉口感较硬,佐料味很重,由于块头太小,居然没尝出是什么肉。第二块口感似乎更硬,原来竟是一块骨头。
某天傍晚正赶上收工时,从朝鲜屯方向飞来两只野鸭,迅速落在距离我们二百米开外的那个翡翠岛,我赶紧喊身边的杨镇建:
“老杨,好像有两只野鸭落在那边芦苇丛了。”
“看清楚了吗?”
“没错,就落在那。”我用手指了指。
“走,过去看看!”
轻轻拨开芦苇, 一汪清澈的塘水豁然眼前,只见两只野鸭正优哉游哉嬉戏水面。杨镇建示意我别出声,迅速从裤兜里摸出与他形影不离的弹弓,又从另一裤兜摸出一个干燥的泥球。弹子射出,准确击中一只野鸭的左翅,正准备打另一只,不想却脚底生滑,险些跌倒。
中弹野鸭的翅膀好像断了,它既飞不起来,也不能潜水,任凭我俩怎么撵它,就是不往岸边靠,僵持了好一阵,杨镇建才决定请它上来。
他将弹弓揣进裤兜,麻利脱掉军装,试探着走进小池塘。突然,岸边一条拇指粗草绿色的蛇被惊扰,并游到离老杨一米多的水面。我马上喊:
“注意,水里有蛇。” 但似乎把精力都集中在野鸭身上的杨镇建却视而不见。随着他 一步一步摸索前行,池塘的水逐渐淹到了胸口,他也向野鸭伸出了手--- ---。事后我问杨镇建:
“你好像不怕蛇?”
“我贼怕蛇。”
“那你见到蛇咋不怕?”
“啥时候的事?”
“就刚才呀。”
“哎呀!我当时眼睛光盯着野鸭了,根本没注意还有蛇。”
“离你就一米多。”
“蛇上哪去了?”
“游到对岸不见了。”
“你信不信?今天要是没有野鸭的事,我用一个泥球就能要它的小命。”
“我信,我信!”
回农场时我俩轮换抱着野鸭,却在如何处理它的问题上产生分歧,老杨坚持一吃了之,我却坚持养一阵再说,心软的老杨最终妥协:
“好、好,那就养几天再说!”
断了翅的野鸭被我们放进一只铺了稻草的半截竹筐,竹筐放在烧火间灶台,人进出宿舍都能看见。
第二天,受伤的野鸭开始进食,胃口大的出奇,一顿能吃一小碗我们抓来的泥鳅,它好像是直肠子,吃完就能拉,晚上收工回来,见竹筐里满是鸭屎。
吃过晚饭,我提议给野鸭洗个澡,杨镇建不免感慨:
“这野鸭上辈子一定积了阴德,好吃好喝不说,还有俩解放军叔叔陪着洗澡!”
来到大水盆,老杨想直接把野鸭放进去。
“别放,放进去不就跑了吗?”,我提醒着老杨。
“那咋办?”
“得把鸭子的腿绑上吧?!”
“用什么绑?”
“用--- ---” 我开始盯着老杨脚上的高腰解放鞋。
“你不会打我鞋带的主意吧?”警觉的老杨似乎猜出我心思。
“没、没,我意思是高腰鞋的鞋带长,是吧?绑鸭子多方便呀,我穿的低腰鞋,鞋带太短。”
“哎呀呀!这不还是打我的主意吗?”
“借一下,借一下,洗完澡就还给你。”
杨镇建不太情愿扯下鞋带,但依旧很认真的将其绑在鸭腿上。
“不能把两条腿一块缠上吧?”
“那怎么绑?”
“两腿之间留点空隙,让它能划水却跑不掉。”不想,我的这个主意,竟葬送了老杨的一根鞋带。
把野鸭放进大水盆不到半分钟,它竟拖着受伤的翅膀猛地朝溪水上游奔去,速度之快,出乎我俩的想象。 眨眼的功夫,那小东西就钻进溪边的柳树丛不见了踪影,说明绑在它腿上的鞋带空隙太大,根本没起一点作用。
“我说吃了吧,你非说养着,咋样,咋样?到嘴的鸭子飞了吧?更可恨的是,还眼睁睁被它拐走了一根鞋带,真可气……”。杨镇建显得十分沮丧。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一脸苦笑赔着不是。
第二天列队出工,翟铁羽发现老杨的一只鞋裂着口:
“为什么不系鞋带?”
“鞋带让野鸭子拐跑了”。杨镇建的一句话引来队列里一阵哄笑。
转眼到了水稻收获的季节,当我们在距落叶松林不远的那块地割稻时,又有人意外抓到那只跑掉的野鸭,它的一只翅膀下垂,仍然不能飞,但跑起来的速度却异常之快。
在另一块地割稻的杨镇建听说野鸭又被抓,大老远的朝这边跑,一边跑还一边喊“哎!快看看我那根鞋带还在不?”
由于水稻收割抢进度,我和杨镇建没时间处理鸭子的事,只能用稻草搓成绳,仔细把鸭子的全身捆了个遍,而后用几捆水稻围成圆圈将野鸭圈禁在里面,收工后却发现它再次跑掉。
与上次逃跑不同的是,它留下所有的稻草绳, 竟连一根也没有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