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喵喵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康妮小说网https://www.vkni.org),接着再看更方便。
此时春分已过,地处北方的京畿路却依旧春寒料峭。晚霞铺过集英殿明黄色的琉璃瓦,堆金团锦般的乱云层层叠砌在歇山重檐后,将苍青色的西天幻作明丽的茜红。
张秉谦向东角门处的礼部监考官递交了答卷,躬身施礼后,缓步走去御街。
擦肩而过的士子三三两两面带喜色,张秉谦孤身一人,夕阳下的背影显得分外萧索。
乱云堆在天际,乌沉沉的,不多时,脸颊一阵微凉,张秉谦怔怔抬头,才发现蛛丝般的细雨从天边飘落。
他并没有带伞,却也没有雨中漫步上京城的闲情雅致,抱着竹考篮,过右掖门,及至朱雀大街,遥远的天际隐隐传来滚滚春雷,那雨点便似断了线的东珠,淋淋漓漓瓢泼而下,再一霎眼,千珠万珠连成白线,湿濛濛的磅礴雨幕,转眼已笼上繁华的京畿。
殿试之后,凡省试登科的士子,按规制都要歇在皇城西南的鸿胪寺,静待三日之后官家临轩唱名,公布金榜昭告天下。张秉谦左右无处可去,如今一身淋漓狼狈,更不愿回鸿胪寺白白遭人笑话,便沿着朱雀大街的唐砖阔道慢慢往南走。
“老张,来这边!今日咱哥俩欢饮达旦,不醉不休!”
沐苍霖早早地交了卷,正坐在朱雀大街一处临街茶庄里喝茶歇脚。他眼睛尖得很,远远地瞧见张秉谦出了掖门,连忙叼着包子跑去檐下,招手囫囵唤道:
“快来快来!我已打听好了,放眼整个上京城,数状元楼的酒最好!”
张秉谦慢吞吞地走过去,湿漉漉的乌发凌乱地贴在额角,更衬得他形容落魄,面色颓败。
沐苍霖上下打量着友人浑身湿透的狼狈模样,明明是才考完殿试的青年俊杰,可这人浑身上下哪有半点金榜题名该有的春风得意。
他骇了一跳,连忙将这鬼魂似的家伙搀住,手中捏着的半个包子当即骨碌碌滚在地上:
“……老张,你、你交白卷啦?”
张秉谦随手抹了把脸,坐在临街的条凳上,望着朱雀大街淋漓的雨幕,呆呆地摇了摇头。沐苍霖皱起眉,包子也顾不得捡了,跳在对面茶桌上仔细打量着好友的神色,试探着问:
“那是墨水不小心污了试卷?或者没来得及写完?还是天公不作美,下雨打湿了答卷?”
过了好一会儿,张秉谦才回过神来,他叹了口气,眉宇间满是忧郁之色:“我拿不准官家是什么意思。集英殿上他的话你也听见了,我明知……算了,在下区区一介布衣,如何敢妄自揣测圣意。”
沐苍霖长长“哦”了一声,没好气地重重拍了张秉谦一下,嘻嘻笑道:“我还当什么事儿呢。就为这点东西,你愁眉苦脸好几天,累不累啊。”
沐苍霖的父亲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佃农,对于科举取士一道,沐霖苍反倒洒脱得很。左右考完无事,他盘膝坐在茶桌上,望着朱雀大街往来的华贵马车,与手执绸伞、轻裘缓带的缙绅显贵,滑稽地瞧了张秉谦一眼,调笑道:
“皇帝不急太监
急,你好好考你的试,专心写你的卷子,这不就完事儿了嘛。俗话说得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看看你,这也要管,那也要管的,小心年纪轻轻便思虑过度,积劳成疾——来来来,让我看看,我们张大才子头上的白发又多了几根啊?”
张秉谦低眉不语,许久之后,轻声问道:
“你瞧见三年之前春闱金花帖子了么?前三甲取士六十七人,十之八九都出自簪缨世胄之家。若他们都凭真才实学,我……我当然没什么不服气的。我只怕世家蹑高位,以致英杰沉下僚——你也见过那些囊萤映雪、苦读不辍的穷书生,连蜡烛都舍不得点,熬花了一双眼睛,倾尽全家资财上京赶考,若只得了个名落孙山的下场,岂非——”
张秉谦话音一顿,胸中千言尽付一叹:“我只怕官家这样放任无为,令天下士子寒心。”
沐苍霖一愣,旋即笑道:“寒心么?我倒不觉得。我出身陇右,面朝黄土背朝天,可就在这贫瘠得像一捧沙的黄土地里,都能努力长出成片的庄稼。”
张秉谦不解地望着他,沐苍霖转而望向泽被万物的春雨,洒然一笑:“我爹是个没文化的佃户,我的名字,还是村里唯一一个秀才起的。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